杜,洛阳人士,祖上是做花卉生意的,五年前举家迁京来。”姜宝珠恍然,又看人头上簪的那朵三色绝品牡丹。“难怪。如今秋深日凉,杜娘子这里照旧牡丹花开,富贵满堂的。”杜克柔莞尔:“贵客们爱花,我也是投其所好。”姜宝珠抬眸周遭:“娘子此间……可是洗面行?”“是了。“杜克柔朝墙边妆台一扬手,“我平日惯爱搜罗些时兴妆品装束,这门生意也算自得其乐。”
“可如今洗面做得,梳发点妆也做得。贵客若要澡浴濯足,瞎,那自然也得做。”
姜宝珠从这幽幽一叹中,听出些许同命相连的伤感一一做生意果然都不容易啊。
所谓钱难赚一一
“今日邀姜娘子前来,也是有事相求。“杜克柔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姜宝珠愣了下:“求′之一字,我可担待不起。”三思后言总不会错,她继而缓声道:“不知何事困扰杜娘子?若能帮得上忙,我愿尽绵薄之力。”
杜克柔浅笑:“定是姜娘子力所能及之事。”她抬手向门,引人缓步往外走:“净容梳妆费时,贵客们免不得要用些吃食一一若只是垫腹果子也罢,可有好几位贵客总是闻钟而起,清晨便来,这洗漱熏香过后,便想起用朝食。”
“实不相瞒,我也请过名家大厨坐阵,可不知是运气不佳还是怎的,这朝食换过几轮,总不得客人心意。”
她顿住话头,冷呵出一声:“隔壁那丰泰楼不知哪儿得了风声,这几日竟也做起洗面净容的营生-一你说,这是不是摆明跟我作对抢客?”“原来如此………姜宝珠反应过来,“这般说来,杜娘子是想我来做这朝食?”“只是……名厨之手尚且难合尊口,只怕我这小摊手艺……”“姜娘子何必妄自菲薄。"杜克柔了然轻笑,“你那食摊虽不大,乾坤却不小:带花丝脆底的煎角儿巧思绝妙,还有前几日的小饼一-姜娘子是如何想出冰皮藏套盒的妙招的?只一个中秋,娘子的入账怕比郑记半月还多。”“哦,更别说那鸭血索粉羹一一我家二郎虽还没喝上,已夸得如琼浆玉液一般呢!”
姜宝珠听得一愣又一愣。
一一不是,那大孔雀衙内居然是杜娘子的弟弟!对哦,他们俩都姓杜。
重点是,人家这是已经将她的底都摸清了……正不知如何回话时,身侧杜娘子倏尔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前方。姜宝珠端量片刻才反应过来。
不怪她,谁家会把灶房修得飞檐翘角,如堂屋一般啊!推开房门,虽早有预料,她依旧被震了一下一-比进大门时那下还结实。青砖砌就,紫石板铺面的巨大七星灶,一般的食肆饭馆都没有。一个洗面行后厨,竞有大酒楼配置。
除了灶台,这灶房还设有独立点心台,同时配有用于烘烤的敞口炉。炉子旁边的墙角处有一根打通竹节的水管,直接将院中活水引入室,比他们家桶打井水还要方便。
水管旁则是一扇紧闭的木门,上面写着“冰窖"二字一-那这里就可以做冷饮了!
灶具厨具就更不用说了:除了灶眼上的黄铜双耳锅,墙上还挂着一排熟铁锅具,下头则是成套的夹钢菜刀,从厚重的斩骨刀到处理瓜果的小刀样样俱全。餐盘碗碟全都整齐收在木柜里,皆为金银材质。一一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如那一排带盖的琉璃小罐对姜宝珠有吸引力。凑近瞧,她看到细白如雪的面粉,普通人家不舍得用的糖霜一-居然和后世的白冰糖很接近了。
还有很多漂洋过海而来的调料:丁香,肉豆蔻,番红花,以及胡椒。姜宝珠盯着那满满一罐黑色小圆粒,仿佛看到黄金在汩汩流消淌…“姜娘子负责朝食时,这灶间所有尽可随意取用。“杜克柔在她身后道,“若食摊有所需求,也尽管往家拿。”
姜宝珠转过身,双眸荧荧明亮。
作为一个厨子,能在这样堪称豪华的灶房里颠勺,简直是老鼠掉进米缸一一很难说不啊!
“不知·…贵客们有何口味偏好?"她谨慎询问道,“杜娘子对朝食又有何要求?”
“滋味自然是最紧要的。虽说众口难调,却也不好汝之砒霜,他之蜜糖。”杜克柔气定神闲地踱进灶房:“其次,最好如你那蝶翼花网,冰皮小饼一样少见新奇一-贵客们哪位不是遍食人间珍馐?这最难得啊,便是一个新奇。“还有,既是贵客,咱这食材用料,定然也要金贵些--坊间那寻常野味,便宜肉类,皆免了罢。”
所以,要味道好不说,还要大众口味的新式菜品。然后还必须贵?
这活儿可真不好干啊。
常言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姜宝珠尴尬地弯了弯嘴角:“承蒙杜娘子抬爱,奈何小女子厨艺尚浅,为免怠慢府上贵客一一”
杜克柔微微一笑:“每日工钱一千文。”
“…我自当潜心钻营菜式,定将这朝食做得可口又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