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48章
楚王府一片愁云惨淡。
楚王妃病倒,崔骊珠日哭夜哭,直哭得两眼红肿,忍不住去同崔泓吵架。“当初要不是二哥莫名执意求娶芝娘,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要不是二哥的求娶之举,她不会跑去庄子上,便也不会遭人谋害,不会丢了性命!”崔骊珠怒不可遏指责崔泓,眼泪却流个不停。每每回想起旧事,思及沈云芝去庄子上暂避的因由,她便心痛不已。倘若二哥没有跑去父王面前求娶,倘若她没有嫌弃庄子上条件粗陋而撇下芝娘先行回王府。
其实……芝娘不会出事罢?
崔泓亦未料想事情变成今天这般的状况。
若沈云芝遇刺失踪,他尚且能怀疑到崔淮身上,怀疑崔淮知晓他对沈云芝说过的话,将沈云芝藏起来了。
可不是。
受伤的沈云芝被崔淮找到了,之后她在楚王府在他们眼前死去。这从来不是他所期望发生的事。
若能预料今日局面,他定然会另寻时机。
“妹妹说得对。”
“表妹出事,我难辞其咎,妹妹怨我恨我是应当的。”崔泓似无怨无悔接受崔骊珠的指责,语气里暗藏的失落之意却令崔骊珠更加心痛。
她终究说不出更多难听话,语塞又一次伏在自己二哥肩上痛哭。相比之下,崔淮仿佛平静如常。
他一如往日将王府内外的所有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对待府中众人依旧清冷疏离,在他脸上再寻不见半分与沈云芝有关的喜怒,像那样一个人不曾存在过崔淮偶尔确实有这种感觉。
自沈云芝的棺椁下葬后,她便似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明她在楚王府住得一年之久,府中却几无她曾存在过的痕迹。倘若不是他身边有她赠他的香囊与平安符之类的东西暂且可以作为证明,他难以确认她的存在。
人死如灯灭。
到头来留下的也只有这些而已,什么爱恨什么承诺,皆是虚幻。甚至比不过夜幕下的一束绚烂烟花。
如果有一天他忘记了,那她便会像当真不曾来过一样。可是他没有忘记。
她死去了,那些与她有关的记忆却如附骨之疽般与他的血肉渐渐长在一起,每逢深夜,肆意叫嚣,让他清晰记起她分明那样真切牵动过他的情绪。但她不再入梦,自她死后,他一次也没有再梦见过她。二月的天气乍暖还寒。
王府中栽种的桃杏相继开花,那片盎然春意未能蔓延至栖云居。而这一日晨早,栖云居的安静被丫鬟的泣声求饶打破。林跃赶到,入得屋内见一小丫鬟瑟瑟发抖跪伏在地,而崔淮慢条斯理整理着一件染血衣袍。
一眼认出那件衣袍是崔淮曾欲命他烧了又留下,且上面的血迹是属于沈云芝的,林跃脑中嗡嗡作响。他知道,崔淮定然又夜里穿着这衣袍入睡了。强作镇定上前一步,林跃示意那小丫鬟下去领罚,向崔淮禀报。“殿下,马车已经备好。”
崔淮淡淡应一声。
他将衣袍叠好放在床头,便从屋内出来。
“七公主出发了吗?"上得马车,崔淮问道。林跃应“是”,他点一点头,手指抚过腰间的香囊,平静吩咐:“着人去办吧。”
开春之际,崔璇带着几名男宠离京,去皇家别庄游玩。却在与男宠们一起纵马时从马背上摔下来,又因伤及脑袋,被送回公主府的时候依然昏迷不醒。
淑妃听闻此事,求得皇帝陛下允准赶至公主府探望昏迷的女儿。向霍鸣问起崔璇为何受伤,霍鸣只是一问三不知,淑妃又气又怒直接将他赶出去。霍鸣本也不愿照顾崔璇,对此不以为意,反落个清净。只是崔璇受伤昏迷让霍鸣想起沈云芝去世前也是如此。他未能陪她最后一程,不知究竞何种情况,打听到的唯有她后来一直昏迷着直至撒手人寰。
先前想去为她上柱香也因崔璇没有前往。
崔璇受伤昏迷,倒给他机会,况且……他也有些在意沈云芝问他讨要的空白路引。
那路引会在她的遗物里吗?
倘若不在呢?
知道那张路引在她手里的只有他们同他妹妹。他想过崔淮要是发现那张路引的存在,或不会姑息,但至今没有与之有关的事情发生。要么是没有人在她的遗物里发现那张路引,要么……那张路引其实根本不在她的"遗物”里面。
骑马至沈云芝下葬的山林,天色早已暗下来。霍鸣跳下马背,大步行至沈云芝的坟茔前,手指触及墓碑,指腹划过上面雕刻的她的姓名。
此时此刻,他心下涌动着一股冲动。
他想要去确认那个猜测,想要去确认那样一种可能性。但挖坟开棺是大动静。
即便当真要做也得确保不会叫任何人觉察,尤其是不能叫崔淮发现异样。霍鸣不确定。
只是那个猜测一旦被坐实,意味着她遇上唯有假死才能解决的困境。无论有多不可思议,无论有多匪夷所思,她身边能令她陷入这种困境的人,除去崔淮,他想不出第二个。他不知她经历过什么,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事,他知道的是,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唯有姨母可以依靠。能迫使她做出那般选择的绝对不会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