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醉眼见嫦娥
天朝上邦，有异国王女主动请嫁之事并不罕见。这些外邦贵女，不受中原礼法束缚，常有率真敢爱敢言之辈，席间众人皆含笑以待，无人显露出惊讶之色李元祁未看那位跪地陈请的拂延王女，余光不动声色地乜向身侧的文简。御座之上，皇帝李崇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朗声大笑起来：“朕觉得此议甚好！拂延王女快人快语，深合朕意。”然后又朝着杨皇后问：“东宫是不是尚缺良媛？”他这一笑，原本因求婚而暂时凝滞的宴席氛围顿时为之一松，群臣与使节也纷纷跟着露出笑意，低声议论甚至跟着起哄。杨皇后笑应了一句，李崇晖威严的声音传下来：“太子妃，你觉得呢？"文简心心中实则毫无波澜，甚至觉得若当事人自己情愿，再纳一百个也无妨。人家一匹公马还配六十匹母马呢,李元祁努力努力就是了。只是不解皇帝为何不问太子，反而来问她。或许是因为日前在暖阁中那番“深情正妻"的表演，让他想看看自己此刻的反应。李元祁已放了手，她稳住身形跪下：“陛下若问的是大周太子妃，那么儿臣以为，两国交好，联姻乃是佳话，太子殿下为国纳良媛，绵延皇嗣,儿臣身为储妃,自然乐见其成，衷心赞同。”
字里行间，她不仅仅是对太子深情，更是一位顾全大局、深明大义的太子妃。不能算是十全十美，也就是滴水不漏吧。李崇晖靠在御座上，笑着问：“若朕问的不是太子妃，而是长孙二十娘呢？″
那就有点扫兴了……
文简垂眸，正斟酌言辞，李元祁已撩袍，与她并肩跪下。“父皇，太子妃深明大义，儿臣感佩于心。只是儿臣已有贤妻在侧，彼此心意相通，鹣鲽情深。实不愿辜负拂延王女一片赤诚美意，亦不愿委屈了公主。那位拂延缇王女倒也洒脱，闻言既不纠缠，亦未露伤神之色，反而灿然一笑，侧着头对文简道：“你的夫君真好，我羡慕你。”文简内心腹诽：那是因为他没坑过你，你不知其中滋味。她本就微醺，双颊染着天然的红霞，让此刻的满足娇羞更添了几分真实感。她轻轻靠回李元祁身侧，柔声道：“殿下厚爱，臣妾记下了。”“拂延公主天真烂漫，定能早日觅得专属良人。他日妾若遇到与公主般配的英杰，亦当尽力举荐。”
她本是随口客气一句，拂延缇却眼眸一亮，站起身来追问：“当真？说定了？”
文简只得含笑微微颔首。
“你真好！”拂延缇笑容更加明媚，“待会儿席间无趣了，我来寻你玩！”又向御座上道：“皇帝陛下，我不嫁了，没事了。”说罢，拱手为礼，翩然扭身回了自己的座位。当事人意见一致，此事自然就此过去。
文简挽着李元祁的手臂回到席中，总觉得御座之上有一道目光若有似无地黏着自己。她抬头，看见皇帝李崇晖面色沉静，但久居帝位者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带着铁血帝王独有的压迫感，令人心头发紧。她不由暗忖，自己方才的应答并无错处……思量间，手背被人轻轻一捏。她目光追过去，身侧的李元祁已放了手，神色如常地起身，继续与围拢过来的使臣官员们饮酒寒暄。这个细微的动作，竟让文简品出了一点诡异的安抚意味。可转念一想，以他们目前互相挖坑、彼此试探的关系，这定然是她会错意了，八成是他在催促她快点进行下一步计划。
这么一想，文简立刻将目光投向了齐王的坐席。御座上的皇帝大手一挥，殿内丝竹声悄然一变，原本舒缓典雅的中原雅乐收住尾音，取而代之的是龟兹乐热烈奔放的节奏，伴着咚咚作响的羯鼓，身着人红舞裙、身姿曼妙的胡旋舞娘们如火焰般旋转而出，浓郁的异域脂粉香气随之在殿内快速弥漫开来。
与前几日的赏菊宴不同，今日的中秋盛宴，既有庄重的本土燕乐，亦有西凉乐、龟兹乐等各国乐舞同台竞演，其间甚至穿插着来自天竺、波斯的幻术，令人眼花缭乱。
文简观赏了片刻，再抬眼时，果然见齐王李慎已经离席，与周王等人谈笑，独留齐王妃萧令仪一人端坐原位，略显孤清。她整理了一下裙裾，端起一杯清酒，带着楚涵，施施然地走去。萧令仪远远见她过来，眉尖一蹙，似乎欲起身避开，文简却已抢先一步，极其自然地在她身旁的空位上坐下，笑容亲和地没话找话：“妹妹不喜欢看外邦歌舞吗？是太吵了一些。”
二人年岁相仿，但李元祁年长，她自然叫对方妹妹。文简姿态纤弱柔美，而萧令仪则肩背笔直，坐姿端正挺拔，自带一股飒爽之气。她目光又回到舞台上，语气平淡：“喜欢，正在看。”这显然不是欢迎的信号。但文简既已打定主意，便不管那么多，也笑道：“巧了，我也喜欢这种热烈的舞蹈，看来我们姐妹二人品味倒很相近，真是投缘。”
萧令仪被她这生硬的转折弄得一时语塞，干巴巴地应了句：“是么。”文简看了眼萧令仪的发间，继续笑道：“妹妹这支青鸟衔珠簪真是别致，这青金石颜色纯正，雕工栩栩如生，衬得妹妹愈发英姿飒爽了。”萧令仪却不领情，语气依旧平淡：“妾出身将门，性子粗疏，并不喜这些繁琐珠翠，不过是宫宴规制所限，不得不如此佩戴。”文简顺着她的话抚了抚自己发间沉重的头面，感同身受地抱怨道：“妹妹所言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