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好再说,依言离开。
沉鱼俯身行礼,“沉鱼拜见皇后。”
江皇后细细环视一圈殿中装饰陈设,待瞧见锦帐后半隐半现、贴金镀银的巨幅秘戏图,眉头越皱越紧。
“新宫建成,吾还是头一回进来,却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她黯然一叹,转眸看向沉鱼:“你没想到,你到底还是入宫了。
沉鱼疑惑抬眼,“殿下曾提醒我不要随便进宫,便是早有预料吗?”
江皇后没回答,静静地看着梳着高髻、穿着深衣的沉鱼,眉头深锁,神色难辨,“主上主上可有宠幸你?”
“不曾。”
沉鱼望着江皇后,摇摇头。
江皇后隐隐松了口气,却又好像十分意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她。
“这么多天,一次都没有吗?”
沉鱼坚定点头:“是,一次都没有,主上那天离开后,再未曾来过。”
江皇后哑声一笑,轻轻摇头,“真没想到,倒也难得,只是,只是你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
沉鱼望着皇后有些不确定。
她与皇后没有什么交情。
忽然闯进神仙殿,又是为了什么?
沉鱼琢磨着要如何回答。
江皇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缓缓说道:“那年,我第一次见主上与你一起玩闹,便知主上喜欢你。后来,南郡王府的那次,他应是想带你回宫,可不知为何又改变了主意,只赐给你玉首剑。”
“喜欢?”沉鱼愕然,“殿下——”
“你不用急着打断我,也不用忙着同我解释,”江皇后眸光复杂,涩然道:“满宫女子,也只有你,在他眼里是个人。”
什么意思?
沉鱼懵了。
江皇后不愿多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慢慢转为柔和,沉吟片刻,温柔地问:“那天筵席上,为南郡王击筑伴奏的人是你吧?”
事关欺君之罪,沉鱼不敢应声。
江皇后道:“与子征战兮,路漫长。同敌忾兮,共死生。”继而,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
沉鱼稍稍迟疑,诚实颔首:“知道。”
江皇后浅淡一笑,道:“淑妃小家碧玉,自有她的柔情绰态,若是弹奏吟风弄月之曲,倒也不疑有他,可偏偏是这慷慨激昂的战歌,我一见她,便知击筑者另有其人。”
沉鱼愣了愣,心下意外,却又不意外,略略垂下眼,越发猜不透皇后的心思。
既然她当日就猜到,又为何不揭发她?
“殿下,我——”
“先前一曲《董娇饶》,想来不过是抛砖引玉,好引出你这位董公新认的义女,”江皇后笑笑,又道:“直到南郡王唱起战歌,再瞧见你的空座,我也就明白了。”
沉鱼讶然。
她与慕容熙躲起来的时候,江皇后也跟着来到后殿,甚至阻拦萧越寻找击筑之人。
原来并非是无意之举。
那么她究竟是为他们解围,还是另有目的?
沉鱼不敢接话。
江皇后看她一眼,道:“后来,我问慕容少师,那天是不是与你在一起。”
沉鱼的心狠狠一跳,呼吸的幅度都收敛了几分。
江皇后淡淡说道:“他不仅承认,还对我坦言,之所以去南郡王府赴宴,本就是为了你。”
沉鱼紧紧抿住唇,默然无语。
江皇后喟然:“今日我来这神仙殿,有一半原因也是受慕容少师所托。你该知道,邓氏离世,慕容熙少师丧居府中,不便随意走动。”
沉鱼愣愣望着江皇后,心中五味杂陈。
沉鱼等着江皇后再说些什么,怎料她话锋一转,却是道:“沉鱼,当日之事,我都能看得出来,你以为主上看不出来吗?”
江皇后静视她,轻声一叹,“纵然当时看不出来,待过些日子,他又怎会不回过味来?”
沉鱼垂眼瞧着膝下的砖石,心知皇后说得不错。
萧越并不蠢笨。
能瞒得过一时,却瞒不过一世。
或许就是因为发现她骗了他,才故意要将她关在宫里?
沉鱼垂眼思考。
奢华的大殿里,只有她们两人,突然没人说话,一片安静,只闻得檐下悬挂的九子金铃叮当叮当,响个不停。
江皇后凝起眸,伸手抚上沉鱼发间嵌着珍珠的蚌笄。
只有已婚妇人才梳高髻。
“沉鱼,我初次见你,你不施脂粉,穿着布衣布裙,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饰物,满头青丝只用一根赤色发带束在身后,那时瞧着只觉得泛泛,如今回想起来白白净净的模样,又如何不惹人怜爱?也难怪主上他喜爱你”
“殿下,您误会了,”沉鱼目光直视,坦诚道:“主上他忽然有此举动,与喜不喜爱并无关系,一半原因是为了奖赏我,另一半原因则是为了考验我。”
江皇后哑然失笑:“奖赏?考验?”
“是。”沉鱼点头,“要说还有别的缘由,大概也是我身手好。”
萧越那天跟她说的话,她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