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面色难看,悄悄抬眼往萧玄脸上瞧。
萧玄脸上没有一丝不悦,语气如常。
“合欢,按女郎说的办。”
“是。”
合欢心下暗暗叹气,低着头退后两步,转身离开。
王府后门。
沉鱼看着两个仆从合力将装衣裙的大木箱搬上车后,与萧玄简单道别,登上另一辆车。
萧玄有意让合欢带着几个护卫送她回去,沉鱼拒绝了,萧玄也没有坚持。
小车拐出巷道,往董府方向行驶。
沉鱼静静想着心事,眼前总是浮现周如锦那双湿红的眼睛。
其实,萧玄没说错,一时伤心总好过一世伤心。
“停车。”
沉鱼撩开帘子。
车停了。
沉鱼系紧大氅,又戴上风帽,简短安顿车夫几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沉鱼沿街而行,一面走一面瞧,上回走这条街,是打算连夜出城,结果半路碰到周如锦。
若是那日没碰到周如锦,是不是早就离开了建康城?
现在又会在哪儿呢?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卖什么的都有。
在杂乱的叫卖声中,沉鱼边走边瞧。
拐角处支着一个棚子,有人站在棚子下扯着嗓门高声吆喝,那声音明显比别家更大些。
沉鱼好奇望过去,在一声声吆喝中,有腾腾白气袅袅升空。
有人挡在前面,沉鱼只得伸长脖子瞧,竟是卖鹅炙的。
鹅炙配美酒。
正好。
沉鱼想去买一只,抬起的步子一顿,拐去刚刚经过的一间典当行。
典当行不大,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顺利当掉从头上拔下的玉簪。
直到走出一截儿,还能瞧见当铺的老板和伙计挤在门口往她这边张望。
典当行与卖鹅炙的棚子离得不远,沉鱼在当铺老板几人惊讶的目光中成功买到两只鹅炙,然后,提着包好的鹅炙往东街后面去。
周如锦家就在那附近。
这一路行来,但凡遇到的行人,无一不是奇怪地盯着她瞧。
也难怪。
哪家衣饰讲究的女郎不乘车、不带仆女随从,只身一人出门?
沉鱼后悔没有换身布衣布裙,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一家成衣铺,却听得右手边的小巷子里响起女子的咒骂声。
沉鱼脚步一顿,退回去几步,扭头往小巷子深处看。
隔着轻纱,又离得有些远,似是有四五个男子正围着一个人,那人个头不高,听声音是女子,被人堵着,她又气又怒,骂人的话带着哭腔。
待看清女子的长相,沉鱼心头一紧,拎着鹅炙直奔过去。
沉鱼出手极快,几个男子只觉眼前一晃,胸口便重重挨了一脚,被人踹翻在地。
“沉鱼,你怎么会在这儿?!”
周如锦又惊又喜,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从天而降,挡在她身前的女子。
沉鱼转过头,看着眼眶、鼻尖都哭得红通通的周如锦,有些不确定,她头发有些散,衣襟歪斜。
“他们可有欺负你?”
周如锦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下来几颗。
从南郡王府出来后,只顾着伤心,竟没发现走错路,待她发现,已经被一路尾随的几个不怀好意的男子堵住去路。
男子想轻薄她,可她也不是吃素的。
先前堵在胸口的气苦、委屈、怨恨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疯了似的对着上前要抓她的男子又踢又打、又掐又咬。
周如锦抹把眼泪,摇摇头,“我没事。”
沉鱼点点头,将手里的鹅炙塞给周如锦。
“拿着。”
“这是?”周如锦湿漉漉的眼睛疑惑看她。
沉鱼道:“鹅炙,买给你吃的。”
“给我的?”周如锦愕然。
“嗯,等我一下。”
沉鱼也不再多说,朝着一个刚刚爬起身的男子脸上踹过去。
男子哀嚎一声,后脊猛地撞上石墙,又从墙上摔下来,脸着地,摔得四仰八叉,啃了一嘴泥。
沉鱼领着周如锦走出巷子时,还能听到远处低低的呻吟声。
后院的小屋里。
周如锦洗了把脸,将头发梳理整齐,又换了一身衣裳,才低着头走到窗子跟前,望一眼前院的动静。
她们是趁着周母不注意,偷偷从后门溜进来的。
沉鱼跟着周如锦的视线看过去,能看瞧见周母忙碌的身影,时而热情揽客,时而啐口骂人。
周如锦家的酒铺子不大,来买酒的,也不过是附近的住户,有买回去喝的,也有站在门口、路边喝的,生意瞧着还不赖,但每回来,总有那么一两个赊账的。
至于周父。
沉鱼偶尔能瞧见他一两次。
那是个有些潦草邋遢的男人,他顶着一头毛糙的花白头发,穿着一件洗得变色的麻布衫,衣带随便系着,头发虽也打理过,但总是垂下来几缕,挡在脸前,晃晃荡荡的,叫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偶尔见过的那一两次,还是他从外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