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他前来,可是要彻查此事,整肃宫规?”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萧夙朝心上。
影像无需再看,江陌残的禀报已说明一切。
他的凝凝……没有背叛他。
她被一个醉酒的、卑贱的太监唐突了,受了惊吓,回来却不敢直言,或许怕他担心,或许怕他小题大做牵累旁人,或许只是单纯觉得晦气难以启齿……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扣上“私会野男人”的罪名,用最伤人的话语刺得体无完肤。
那他刚才都做了什么?
那些冰冷的质问,那句“你不配”,那几乎要将她揉碎吞噬的暴怒和“惩罚”……一幕幕在他脑中倒带,清晰得残酷。
大脑一片空白。
方才滔天的怒火、蚀骨的妒恨、凌迟般的痛楚,瞬间被更汹涌的悔恨和恐慌所取代。他不敢去看身后那个被他伤害得体无完肤的人儿,不敢去想她此刻惨白的脸色和破碎的眼神。
他刚才……都对她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殿内死寂,落针可闻。只有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那几乎将他淹没的、冰冷的后怕。
江陌残还跪在原地,等待进一步的指示。殿外,李德全想必也正忐忑不安地候着。
而他的凝凝……
萧夙朝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
殿内的死寂几乎要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方才影像中的真相,江陌残冰冷的禀报,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萧夙朝心上。
他僵硬地转身,目光触及的,是澹台凝霜惨白到近乎透明的脸。泪痕犹在,那双总是盛着星子或春水的眸子,此刻空洞洞的,映不出任何光亮,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她不再看他,也不再哭泣,只是沉默地、缓慢地,挪动脚步。
她甚至没有整理身上被他揉皱扯乱的衣裙,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金砖上,一步一步,朝着殿门的方向走去。那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
“凝凝……”萧夙朝喉咙发紧,干涩地吐出两个字。
她没有停。
“澹台凝霜!” 他声音提高,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你去哪?回来!我们……好好聊聊。”
“聊?” 她终于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筋疲力尽后的空洞,却字字清晰,像冰锥一样砸下来,“聊你个大头鬼。”
萧夙朝瞳孔骤缩。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那片灰烬深处,燃起一点冰冷刺骨的嘲讽:“萧夙朝,你从来都没信过我。”
她看着他,目光平静得可怕:“从未。”
“不是的,凝凝,我……” 萧夙朝心慌意乱地上前一步,想要解释,想要抓住她,可所有的话语在她那平静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刚才那些脱口而出的伤人字句,那些不容分说的暴戾指控,此刻都成了最锋利的回旋镖,扎得他百口莫辩。
“刚才……是朕不好,朕太着急,朕……” 他试图去拉她的手,指尖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凉。
澹台凝霜猛地抽回手,仿佛被什么脏东西碰到。她甚至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那戒备而疏离的姿态,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直捅进萧夙朝的心脏。
“着急?” 她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扯起一个极淡、极苦的弧度,“你那是着急吗?萧夙朝,你那是根本从未将我放在与你平等的位置上。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是你的所有物,是你精心饲养的雀儿,高兴时捧在手心逗弄,稍有风吹草动,便觉得我要振翅飞走,然后就用笼子、用锁链、用你的猜忌和怒火,把我牢牢锁死!”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剖心泣血般的疲惫和绝望:“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宠我,可你的爱是什么?是监视,是掌控,是稍有不如你意便铺天盖地的怀疑和惩罚!今日是一个醉酒的太监,你便能将我打入地狱,用最难听的话羞辱我,用最残忍的方式‘审问’我……若有朝一日,出现更难以辨明的情形呢?你是不是就要亲手把我撕碎?”
每一个字,都敲打在萧夙朝最敏感的神经上。他脸色铁青,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从反驳。因为她说的是事实,是他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直视的、扭曲的占有和恐惧。
“不是那样……凝凝,你听我说……” 他声音嘶哑,带着恳求。
“我不想听。” 澹台凝霜打断他,眼底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疏离,“我累了,萧夙朝。真的累了。”
她再次转身,决绝地朝殿门走去。那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万念俱灰的脆弱。
看着她真的要离开,真的要走出这扇门,走出他的视线,或许……走出他的世界,萧夙朝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铮”地一声,彻底崩断。
巨大的恐慌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不能让她走!绝对不能!她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会恨他,会离开他,会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不!他不允许!
失去她的恐惧,远比任何嫉妒、任何愤怒都要可怕千万倍。
几乎是本能地,他的目光猛地扫向殿内一侧的紫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