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分离
雾岛庄园总弥漫着经年不散的酒酿香气,这是雾岛家世代经营的本业,以独特的古法酿造在本家这一片区域颇负盛名。然而就是这样世代累积的家业差点在雾岛椿父亲手中毁于一旦。她的父亲是个典型的浪荡公子,终日流连在外,肚子里也没什么笔墨,对酒酿相关的流程更是一窍不通。因此,庄园内外大小事务,从葡萄种植到酒液装瓶,全都压在了她母亲鹿鸣雅子单薄的肩上。母亲好忙,忙到偶尔将她安抚好之后还要返回庄园,偶尔还会留在那里过夜。
但让人感到伟大的是,岌岌可危的产业就这样在母亲日复一日亲历亲为的情况下,被盘活了。
松本管家便是从母亲接手庄园起就已经跟随在她身边。但雾岛椿对他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有一位话很少的伯伯总是会带着账本跟在母亲身后陪着她穿过漫长的回廊。
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能够推断出他是母亲的左臂右膀,是庞大庄园中除母亲外,最值得信任的人。
所以在入学高专前,她有去见过他一面。
她本来是想去告知他不用再为雾岛家操劳了,她也知道自己身边有不少旁系亲属对雾岛家的产业虎视眈眈,但是她不想管,随便瓜分吧,反正她拿来也没用,无意纠缠。
守不住,也不想守。
然而,这位身着陈旧却笔挺和服的老管家,却以无可挑剔的姿势深深跪坐行礼,语气坚定地告诉她,"奴难从命。我不会离开,鹿鸣夫人对我有再生之恩,此生誓言,便是替她守护她的孩子。”
守护……她的孩子?
我吗?
雾岛椿暗自冷笑,母亲还真是虚伪,不管不顾地将她丢下,现在又在这里惺惺作态的给谁看。
“随便你,我现在孤身一人,身无分文,无法支付雾岛家往日那般丰厚的俸禄。“雾岛椿冷眼看着他,语气平淡。
她知道母亲对为庄园做事的所有人都极为宽厚,俸禄都很高,远远超出市面价值,因此,她还被那个无所作为的父亲指责过。父亲这种人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做,却要拿着母亲的劳动成果在外面虚张声势,然后再厚着脸皮对真正做事的人指指点点,发表一番他自以为是的“高谈阔论”,言语间虽处处贬低母亲,却还要在他看不起的女人身上找存在感。他自己的言论完全站不住脚,像是不知道在外面哪里听到的花里胡哨的高大上言论,然后默默记在心里,最后将“鲜花"上加上一点自己的“牛粪”最后再完全曲解一番,心安理得的变成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再对着母亲疯狂输出。而那个真正学识渊博且手段卓绝的女人,却只能在他面前忍辱负重地一味点头,乖乖垂下眼帘,将所有见解与锋芒收敛于温顺的沉默之下,连一句“您所言不妥"都无法宣之于口。
这场面太滑稽了。
雾岛椿每次都不忍心看,怕一不小心笑出来会招来一顿恼羞成怒的辱骂。可能人都是自己最缺乏什么就越想证明什么吧。而此刻,老管家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对母亲那深藏不露的能力感到一丝凛钬·
“并非在下一人。所有受过大恩的旧仆,皆愿留下。而椿小姐,"他抬起眼,目光如古井般深沉,“你必须振作,这可是你母亲的心血啊。”他随即捧出一叠以紫檀木盒盛放的账册与文书,向前一步,双手奉到她面刖。
那是庄园与酒坊的地契与以往账目,所有人一栏,赫然写着她的名字一一雾岛椿。
雾岛椿怔在原地。
母亲居然…悄悄将庄园及其一部分土地所有权变更到了她的名下。她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着,喉咙发紧,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去,而是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那堆东西。
是心血?财富?亦或是这位沉默坚韧的伟大母亲唯一能为自己女儿留下的退路和保障?
都不是。
这些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堆废纸。
母亲为什么就不明白呢?她什么都不想要,她只想让母亲陪在她的身边。哪怕一直埋怨她,仇恨她,诅咒她。
这些都无所谓的,她都会乖巧地一一咽下,然后静静等候暴风雨过后的一缕缕轻柔的细雨飘落在她的身上。
“请椿小姐接下吧,你母亲扬言你是全世界最聪明的孩子。“松本毫不退缩,似乎打算一直挡在她面前,“我会辅佐你,在你完全接手之前也会代为管理,放心,其他人想要获取分毫都绝无可能!”雾岛椿看着面前这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管家,突然感慨母亲的强大,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才能收获如此忠心耿耿的帮佣。能让他战胜人与生俱来的贪婪,放弃巨大财富,甘愿当垫脚石。正因如此,她又为此感到遗憾,明明有野心心有本事,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呢?
就因为名誉吗?
明明……一位尽职尽责的雾岛夫人,一位成熟稳重的伟大母亲,都不如做她自己来的重要。
她当时虽然接下了这笔飞来横财,但并没有什么心思去学习这些枯燥的东西,也再没见过松本。
而如今,再次站在这位老管家面前,接过他递来的那本陈旧记事册,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她一一或许,她能从中窥探出几分母亲的真实想法。“这是在鹿鸣夫人生前常居的别庄暗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