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挨着高耸斑驳的城墙根儿。
地势低洼,常年积水,臭气冲天。
连野猫路过都要加快脚步,不愿多待片刻。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迈步走进了阴沟巷。
这地方压根没有正式的门,甚至连个像样的巷口都称不上。
就是一堆歪歪斜斜的破屋子、烂棚子之间。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黑泥。
那泥浆像是多年雨水和污水混合沉淀而成。
光是站在巷口边缘,那股子霉臭味就直往鼻子里钻。
巷子两边全是乱搭出来的窝棚,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有的是用几块烂木板和破草席胡乱拼成的。
那城墙本就年久失修,裂缝纵横。
如今又被挖得千疮百孔。
远远望去,整堵墙就像长满了溃烂的脓疮。
赵苏苏站在巷中,心头一阵发紧,胃里翻腾着说不出的压抑。
那个曾经考中三元的杨秀才,真的就住在这种连乞丐都不愿久留的地方?
她一路搜寻,目光在那些歪斜的棚屋之间来回扫视。
终于,在拐过一道断墙后,她看见了杨元的屋子。
四周的屋子东倒西歪,屋顶塌陷,墙皮剥落。
而他的那间,虽也是土坯墙、茅草顶。
阳光不知从哪一道缝隙漏下来,正好落在他门前。
虽然也靠着残破的城墙。
可他那屋,跟别的家完全不同。
别人家的门是破木板拼的,用麻绳绑着晃荡。
而他有半扇像样的木门,不是随便挂块破布就当门。
那门板虽旧,却刷过一遍桐油,边缘齐整。
门轴上还涂了油,推拉时几乎无声。
屋顶的茅草铺得整整齐齐,一缕一缕压得严实。
再压上几块青石,风吹不散,雨淋不漏。
檐角甚至还用碎瓦片做了简单的排水口,防止雨水倒灌。
光是这些细节,就足够说明主人的用心与体面。
最让她愣住的是,屋前竟有块巴掌大的空地,不大,但被拾掇得干干净净。
四周用碎砖头仔细垒了边,垒得整整齐齐。
地面夯得结实,铺了一层细沙。
空地一角,还摆着一只破陶盆,里面栽着几株不知名的绿草。
她刚想迈步上前,靠近那扇木门,打个招呼。
一个鼻涕娃猛地从门后冲出来,梳着俩冲天辫,辫梢还扎着褪色的红绳,满脸鼻涕泡,嘴唇发干,眼睛却瞪得又圆又亮,冲她吼道:“你找谁?”
赵苏苏一愣,没料到会突然蹦出个孩子。
她后退半步,稳了稳心神,随即抬手指着那屋。
“我想找杨秀才。那是他的家?”
“杨先生不在!”
小孩立刻瞪眼,脸涨得通红。
“你是不是来找茬的?不许动他!”
话音刚落,一下钻出一群孩子,大大小小七八个。
他们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裳,有的光着脚,有的鞋底都快掉了。
可眼神都齐刷刷地盯着她,七手八脚把她团团围住。
赵苏苏傻了。
她不怕孩子,可总不能打他们吧?
这些孩子虽然脏兮兮的。
但一双双眼睛里全是警惕。
分明是把杨秀才当成了他们的守护神。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干脆直说:“我不是来为难他的。我听说他学问好,字写得端正,经书也讲得明白,想请他去教我孩子。我儿子快七岁了,该启蒙了。”
“骗人!”
“你穿得这么体面,一看就不是咱们这儿的人!哪有好人家来这种地方请先生!”
“不许抢先生!”
“杨先生是我们的老师!”
“你肯定在撒谎!上回也有人这么说,要请杨先生教书,结果呢?带了几个壮汉来,想强行把他绑走,说是有官家要征他去做文书!”
“对啊!你一个妇道人家,请什么先生啊!男人的事,轮得着你开口?”
孩子们你一嘴我一嘴,声音此起彼伏。
就在这混乱之际。
“都吵什么!”
一道有力的声音猛地砸下来。
孩子们瞬间像被霜打的草,一个个缩着脖子,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连刚才最凶的那个鼻涕娃,也收了木棍,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可那个最先拦住她的男孩还是壮着胆子,小声嘟囔道:“她说要找杨先生当老师,可她眼神躲躲闪闪,说话也不利索,准没安好心!我们得保护先生!”
赵苏苏抬眼,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一位弯着腰的老者站在门口。
他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
“行了行了,小鬼头们,该玩玩去,这事儿我来处理。”
老人挥了挥手,语气不重。
几个原本围在门口偷看的孩子立刻缩了缩脖子,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他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赵苏苏身上,起初还有些审视,但随着她静静站着。
那目光也慢慢沉淀下来。
片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