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赵猛彻底融入了“总安保”这个角色。
白天,他在工场里巡视。步伐不快不慢,眼神锐利如刀,任何一点异常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甚至亲自抓出了两个试图偷藏粉末的工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人打断了他们的手。这份狠辣,让工场里那些原本还对他这个“新人”有些轻视的老油条们,彻底噤若寒蝉。
夜晚,他回到自己那间阴暗潮湿的房间。
他从不点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在脑中一遍遍地复盘白天的所见所闻,将那张越来越精细的工场内部结构图,在记忆里描摹、修正。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
他曾将一张写着无关紧要信息的纸条,揉成一团,混在每天运出去的垃圾里。
但垃圾车在出门前,会被人用长长的铁钎将每一袋垃圾都捅个对穿,然后倒在地上重新检查一遍。
他也曾试图在每天进出工场的送餐车底盘上,留下记号。
但送餐车在进入和离开时,都会经过一个深水池,高压水枪会冲洗掉车身上任何不属于它本身的东西。
最危险的一次,他想利用工场内外人员交接班时,那短暂的混乱瞬间,将一枚藏在烟盒里的微型存储器,递给一名他观察了很久、看似有反抗情绪的工人。
但他的手刚伸出去,林三宝就像鬼一样,从旁边冒了出来,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肩膀。
“猛哥,辛苦了!来,抽根烟。”
林三宝不由分说地从他手里拿过那盒烟,抽出一根递给他,然后把剩下的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烟不错,谢了啊,猛哥。”
赵猛看着林三宝离去的背影,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他知道,林三宝的每一次出现,
都不是巧合。那家伙就像一条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二十四小时都在盯着他,等着他犯错。
情报传递的每一条路,都被堵死了。
赵猛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困在透明玻璃罐里的潜水员,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世界,却无法呼吸,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他独自坐在黑暗的房间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伪装成纽扣的发射器。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但它现在,只是一块冰冷的金属。
他抬头望向窗外,夜色像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将整个塔寨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
这张网,不仅困住了那些麻木的工人,也困住了他。
……
千里之外,京城,中央扫黑办。
祁同伟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巨大的电子屏幕上,跳动着无数条复杂的数据流。
其中一条来自赵猛的加密线路,已经整整七天,没有传来任何有效信息,只有代表“安全,潜伏中”的固定信号,每天在固定的时间跳动一次。
技术部门的负责人,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有些稀疏的中年男人,正站在祁同伟身边,脸上写满了焦虑。
“祁主任,情况不乐观。我们通过卫星和周边信号监测分析,塔寨的那个工场,就是一个军用级别的‘法拉第笼’,再加上物理隔绝和人工排查,赵猛同志现在就是一个信息孤岛。他本人很安全,但情报,一个字节都传不出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尝试了多种信号渗透方案,包括微波、次声波,全都被它那套系统吸收过滤了。”
祁同伟没有说话,他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叩叩”声。
他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那些令人绝望的安防分析报告上。
他滑动鼠标,调出了一份完全不相干的数据档案——《南粤省东山市近一个月区域电网负荷波动图》。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曲线上下起伏,记录着整个东山市的用电情况。
技术负责人有些不解:“祁主任,您看这个……”
“老张,”祁同伟忽然开口,“一个装满了大功率烘干炉、排风系统、搅拌机,并且还要维持一套军用级全频段信号屏蔽系统的工厂,它的耗电量,会有多大?”
老张愣了一下,迅速心算道:“那将是一个天文数字!至少相当于一个数千户居民小区的高峰用电量。而且为了维持生产稳定,它的电力供应必须是持续、不间断的。”
“没错。”祁同伟的目光,在那张复杂的电网图上,如同鹰隼般来回巡视。
“这么大的耗电量,如果直接并入市政电网,就像黑夜里点了一盏千瓦的探照灯,电业局那边第一时间就会发现异常。所以,林耀东不敢。”
“那他们……”
“他有两个选择。”祁同伟伸出两根手指,“一,自建发电站。但这动静太大,柴油的消耗和机器的噪音根本瞒不住人。二,他会从高压线路上私拉电缆,并且用数个大功率变压器组进行分流,伪装成多个小型工厂的正常用电。我赌,他选的是第二种。”
祁同伟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着,他将东山市的工业用电数据和民用用电数据剥离,然后将剩下的“不明用电”数据进行整合放大。
一张新的曲线图,出现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