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锋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牢牢锁定关柏的双眼,仿佛要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一丝一毫的破绽。
他没有铺垫,单刀直入,精准地抛出了那个沉甸甸的名字:“是关于东山县纪委的老书记——王海峰同志的。”
“老书记”三个字,他咬得微微有些重,既点明其资历身份,又暗含了其“久踞位置”的现状。
他没有停顿,直接将王海峰与新到的宁蔓芹进行了关联:“这次,如果新的书记,宁蔓芹同志,走马上任东山县纪委……”
李立锋的语气在这处微微一顿,然后转回关柏脸上,接下来的话带着毫不掩饰的强烈质疑和深深忧虑,“那么,对于王海峰同志,你们组织部到底是如何考虑的?究竟打算如何安排?”
没等关柏组织语言回答这个尖锐的核心问题,李立锋像是已经预见了可能的麻烦,连珠炮般地抛出了一连串极具份量的反诘:
“总不能一个县纪委,同时出现两个书记吧?”
他身体略微前倾,目光如炬,声音也提高了一点,“哪怕一个是资格老的,一个是组织新派的!”
他用力地一挥手,如同要斩断某种混乱的可能性,“‘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是自古的道理!你总不能搞出两个中心来吧?”
他紧盯着关柏,不给他思考的空隙,再次强调问题的严重性,“那就是典型的‘政出多门’!”
“工作还怎么开展?指令打架、职责打架!”
“下面那些具体办差的干部怎么办?该听谁的?听王海峰同志这种‘老资历’、‘本地官’的?”
“还是听新来的、需要树立绝对权威的宁蔓芹同志的?”
李立锋的手指重重地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敲击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如同战鼓擂响,加强了他的语气:“这种局面一旦形成,宁蔓芹同志别说去查案揪蛀虫、打开新气象了。”
“光是在内部理顺关系、处理这种‘双头领导’的人事冲突,就得焦头烂额!”
“被无端消耗掉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甚至可能寸步难行!这绝不是组织部门愿意看到的局面!也绝非我们选派精兵强将下去的本意!”
他将宁蔓芹可能面临的掣肘和困局描绘得无比清晰,矛头直指不处理好王海峰去留的巨大风险。
这一连串逻辑清晰、指向明确、层层递进的问题,如同密集的鼓点,毫不留情地砸向关柏。
字字句句都透露出李立锋对这种可能出现权力真空区、职责边界混沌局面的高度警惕和深深厌恶。
他不仅担忧效率低下,更担忧这种内耗会直接瓦解宁蔓芹行动的根基。
同时,他那句“老资历”、“本地官”的称呼,也毫不掩饰地流露了他对王海峰在任上长期表现出的不作为、明哲保身、甚至可能存在某种“和光同尘”倾向的强烈不信任。
王海峰继续待在那个位置上,即使名义上不再是一把手,其影响力、其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都可能成为一张无形的网,束缚住宁蔓芹的手脚。
面对李立锋如此直接、强烈甚至带着点兴师问罪意味的诘问,关柏脸上的神情竟没有丝毫波动。
“呵呵,”关柏没有急于辩解,反而先发出一声温和、略带轻松的笑声,如同和煦春风,试图软化对方紧绷的情绪和略显咄咄逼人的气势,“李书记,看您说的,这哪能呢?”
他的语调也放松下来,“组织工作讲原则、讲程序,我们组织上怎么会犯这种…嗯,‘一窝存二主’的低级错误?”
他巧妙地将“两个书记”的问题形容为“一窝存二主”,用略带乡土气息的比喻冲淡了火药味,也暗示这根本不符合组织常识。
“一个单位只能有一个强有力的核心,这是铁律。设置两个一把手?”
关柏连连摇头,语气异常笃定,“那确实如您所说,就乱了纲常,失了法度,纯粹是自找麻烦、制造内耗了!这种情况绝无可能发生!您放心!”
“关于东山县纪委王海峰同志下一步的安排,”关柏的声音平和而富有磁性,每个字的发音都恰到好处,“我们部里听取江昭宁同志的意见后,经过统筹考虑,结合多方面的情况,已经有了一套比较成熟、也相对稳妥的安排方案。”
他的语气带着安抚意味,似乎想先稳住面前这位以原则性强、敢于碰硬著称的同僚。
“哦?”李立锋的眉峰如刀锋般倏地向上一挑。
这个动作极其细微,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空气中精心维持的平衡。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更加专注,如同猎豹锁定了目标,一股无形的压力缓缓从他身上弥散开来。
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平和,但那属于纪委书记的沉稳威仪,如同实质般沉甸甸地压向关柏,“什么样的安排?关部长,这话可就勾着我的好奇心了。”
“我毕竟也是他的上级领导,”他强调着“上级领导”四个字,字字清晰,“对县区纪委主要负责同志的动向,总该有基本的知情权吧?”
“总不能我这个书记,手下县纪委书记动了窝,我还得最后一个知道信儿?”话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