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林忠回话:“老爷,二奶奶派了四个婆子去揽月轩守着,还把邢夫人院里的人都赶了出来。太医说沈姨娘胎像有些不稳,老太太还赏了参和阿胶。”
“知道了。”林老爷皱了皱眉,“府里最近怎么这么多事?一个庄子着火,还牵扯到怀孕的姨娘,传出去像什么话。”
林忠低着头,不敢接话。
“让王熙凤多费心些,务必保沈姨娘和孩子的平安。”林老爷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邢夫人那边,你去提点一句,让她安分些,别总想着搞些没用的名堂。”
林忠赶紧应下。他知道,老爷这话虽没明着指责邢夫人,却也是不满了——毕竟在林家,子嗣比什么都重要。
沈月娥坐在窗边,听着院外周婆子她们安排值守的声音,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她摸了摸肚子,轻声说:“孩子,咱们暂时安全了。”
翠儿端着燕窝粥进来,粥里加了红枣和桂圆,香气扑鼻:“姨娘,快趁热吃吧。方才老太太那边送了参和阿胶来,说是让厨房每天给您炖参汤呢。”
沈月娥接过粥碗,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粥很稠,红枣炖得烂烂的,甜而不腻。她小口吃着,忽然觉得这寡淡的日子里,终于有了一点盼头——只是这点盼头,还远远不够。
(四)
第二日上午,王熙凤亲自来了揽月轩。她穿了件石青色织金袄,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金线牡丹,头上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走路时步摇上的翠羽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沈月娥正靠在软榻上看书,是一本《女诫》,书页已经翻得有些旧了。听到脚步声,她赶紧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王熙凤伸手按住了肩膀。
“快躺着吧,身子要紧。”王熙凤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触到沈月娥的肩膀时,对方明显顿了一下。她打量着沈月娥的脸,依旧没什么血色,只是眼底的惊慌淡了些,“如今这院子守得跟铁桶似的,你可安心了?”
沈月娥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谢二奶奶庇护。若不是二奶奶,妾身和这孩子怕是早就没了活路。”
“你知道就好。”王熙凤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翠儿赶紧端上茶来。她端起茶盏,却没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不过,你也该知道,我护着你,不是无缘无故的。”
沈月娥的心猛地一紧,知道王熙凤这是要跟她谈条件了。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依赖,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妾身明白。二奶奶是府里的主心骨,妾身能有今日,全靠二奶奶照拂。以往妾身或许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二奶奶莫怪。”
王熙凤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你倒坦诚。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你怀着林家的子嗣,这就是你的资本。只要你安分守己,顺利生下孩子,我保你在府里有一席之地,孩子也能得到应有的名分。”
“妾身谢二奶奶!”沈月娥赶紧欠了欠身,肚子的重量让她有些吃力,“妾身定然安分守己,绝不给二奶奶添麻烦。只是……”
她顿了顿,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眼泪却又涌了上来:“只是那放火的罪名一日不洗清,妾身就一日是戴罪之身。府里的下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背地里还说这孩子是‘不祥之人’。妾身自己受点委屈倒没什么,可这孩子是无辜的,他还没出世,怎么能承受这些非议……”
她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这次的哭不是之前的示弱,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属于母亲的哀恸。她伸手抚摸着肚子,指尖轻轻划过,像是在安慰里面的孩子。
王熙凤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她知道沈月娥这话是在求她帮忙洗刷罪名,可眼下没有证据,她也不能凭空替沈月娥翻案——更何况,留着这个罪名,也能更好地拿捏沈月娥。
过了片刻,王熙凤才开口,语气缓和了些:“你放心,我已经让潘金莲继续查庄头妻舅的事了。只要找到那个人,说不定就能找到证据,还你清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身子,别想太多,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沈月娥抬起泪眼,看着王熙凤,眼神里满是感激:“妾身都听二奶奶的。二奶奶放心,妾身定会好好安胎,绝不辜负二奶奶的期望。”
王熙凤点了点头,又跟她说了些安胎的注意事项,才起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沈月娥——对方正靠在软榻上,眼神落在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王熙凤轻轻勾了勾唇角:这沈月娥,倒是个聪明的,只是聪明过头,未必是好事。
(五)
潘金莲查到庄头妻舅的消息时,已经是三日后的傍晚。她的小院在府西角,偏僻却安静,院里种着几株石榴树,此刻叶子已经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她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一盏油灯,灯芯跳动着,将她的影子映在墙上,忽明忽暗。小莲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脸色有些凝重:“姑娘,咱们的人查到,那庄头妻舅叫王二,前阵子欠了‘聚赌坊’五十两银子,赌坊的人说要卖他女儿抵债。可三日前,突然有人替他还了债,还送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赶紧离开京城。”
“替他还债的人是谁?”潘金莲抬起头,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