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反击（2）
府堂的几案两侧端坐着两位朝臣，分别是谢大人和太常少卿卫怀熠。这位尚书令大人颇得陛下器重，其才干与胆识，满朝文武有目共睹，偶听近日有风声，陛下有意要加封进爵，封其为当朝摄政王。闻听此流言，百官皆坐不住了，挤破了头欲来登门拜访，为仕途谋些宽敞。作为正四品朝官，太常少卿自也要来走上这一趟，顺势将贺礼奉上。可谢大人收下了白银，却偏将舞姬拒之门外，此举令人费解。堂室的香炉轻烟袅袅,淡雾徐徐飘散。
卫怀熠展眉饮了口茶，好奇地问：“那几名舞姬皆是卫某挑选的，在舞乐上个个身怀绝技,还会讨主子欢心，谢大人真不要？”谢令桁垂目淡笑，说得很是坦荡：“家中已有美人，好意我收，人就免了。”
新上任的尚书令大人尚未娶妻，唯与孟氏嫡女有着几许纠缠，想必其口中谈及的美人，便是那孟家女了。
“大人是怕宠妾伤心,没想到谢大人是个痴情之人啊！"卫怀熠幡然领悟，转而乐呵一笑，朝他拱手拜了拜,“卫某失策，险些要让大人难堪了。”前几日御史中丞张敬曾道，谢大人可是极有雅趣，携美妾出府寻乐，卫怀熠左思右想，脱口便问：“卫某听张御史提过一句，谢大人钟情的，像是孟家的那位？″
可这毕竞是私己家事，这般问着太过唐突，卫怀熠刚问出口，觉自己越了界，忙添一言：“卫某还听说，大人带宠妾出府散心闲游，恩爱非常，被张御史撞见，可把他羡煞坏了。”
此话无过错，然“恩爱”一词听着刺耳。
案旁的另一人影轻放杯盏，眸色微不可察地暗下。“哪里哪里，这点私事不值一提，"堪称平静地转着话头，谢令桁欲说回正经事，不想再被扰了心神，“方才说到哪了？”恩爱？
当真恩爱吗……
方才的不欢与她疏离的神情窜入思绪间，听他人称羡，他竟觉失落。分明是受了夸赞，怎还觉心上空荡发凉？
谢令桁忽闻有步履声响来，抬眼一瞧，来者是卫府的一名小丫鬟。“卫大人……“那丫鬟伫立于堂前小声地唤，面容秀丽，透着一丝着急，“人唤大人回府过生辰了，公事虽重要，生辰还是要过的！”卫怀熠见其太是失礼，赶忙蹙眉怒喝：“此刻是在谢大人的府邸，你怎敢如此无礼！”
此情此景让人左右为难，太常少卿转回眸，抱歉地作揖：“谢大人见谅，卫某的丫鬟总大呼小叫的，太失礼数。”
“无碍，想必是令荆等得心切，思念夫君了，"谢令桁不甚介怀，轻笑作罢，随性地言道，“卫大人言道的事倒也不急，改日再议吧。”对此满怀歉意，卫怀熠窘迫一拜，跟着自家的丫鬟沿游廊走远：“叨扰了谢大人，卫某有罪。下回拜访，卫某定多带些礼来赔不是。”偌大的正堂，唯剩一道落寞的身影，和几缕残烟缭绕。过个生辰，还需夫人那般大费周折地筹备，这太常少卿简直荒谬。他孤身静坐，顺着这话思索，竞忆不起自己的生辰日。谢令桁靠在圈椅上，阖目细想，想他的生辰约莫着也是在此月，倒可命她一同入宴。
卫少卿的夫人可为之庆贺生辰，她身为侍妾，自当要毫无怨言地陪他。她算是什么人，算是什么身份？
只是个低贱的外室，还敢区他的气…
若不是他护着，她能有今日这般好日子过？是她不识好歹，以德报怨，他才是她的主子。他叫她做什么，她就要做什么。
她若是敢拒，他就把她绑过来…他有的是法子让她屈服。谢令桁闭眼凝思，片刻后再睁眼，故作从容地唤来了莲儿。被唤进府堂时，瞧望谢大人正悠闲地饮茶，莲儿悄然靠近，欲听他吩咐。随后大人压低了语调，郑重其事地道下几句话，婢女听得聚精会神，动唇默念着，似将每一字印刻入心。
“听清了吗？此事交由你去做，不可有差池，"他道完话，看向跟前的丫头，像知其所想，语声变得温柔，“做得好了，让你回我寝房伺候。”大人所说的伺候仅是铺床端茶，莲儿明了于心，可听他这么说着，仍是不自觉地羞臊起来：“奴婢绝不让大人失望。”那日之后，谢府再回于清静，庭院更添些许安宁，那位于偏僻一角的厢房无人去扰，似再度被大人遗忘了。
孟拂月赏着院中的几株寒梅强颜欢笑，心觉自己成了一只断翅的画眉鸟，只能在笼中被困到死，无计策出逃。
好在那人公事繁多，一刻钟都不得闲，无暇顾她，她才觉安神了些。某日当午，霜色初凝，她踏着满地树荫，裹着一袭鹤氅走在院里，观赏初冬景致时瞧见莲儿从面前走过，手里端着一件叠好的衣裳。随即定睛一看，她顿时怔神，迟疑地问道：“这衣物，你要送去哪儿？”“此衣就是前些天奴婢与姑娘说的，在大人房中发现的女子里衣，"莲儿见此停下脚步，谨慎观望后，一脸委屈地相告，“奴婢清洗了，此番给大人送过去，希望能功过相抵。”
惊愕之际，和她言语的府婢已恭敬步入书室，孟拂月良晌未回过神。因那端过的，是她的亵衣。
那人居然私藏她衣物……
他何时神鬼不觉地将里衣藏着？脊背莫名一凉，她心起嫌恶与不甘，在前庭转了两圈，终是叩响了书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