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思路去想,她眸光忽亮,真因其一句话豁然开朗。孟拂月本想再给点医病的银两,然携带的盘缠太少,就抬袖轻挥着手,嫣然告别道:“能遇见大伯,我真是鸿运当头,时来运转!”那辆载她来的牛车缓缓地远去,隐于山雾里,越发看不清晰。大人清醒后,定会立刻派人来寻,在天黑之前,她先要找到安身之地。山间石径尤为崎岖,那村落看似近着,可她估摸着走了近一时辰。裙袍上沾了点水露,孟拂月来到车夫所道的村口时,烈日正好当空。宅院里有位大娘弯腰站于水井旁,吃力地转动着辘斩,她向周遭的邻里做了些打听,知晓方才路过的那户家果真姓吴。只是家主似乎不在,唯留其妻在院中做着苦力活,汗水涔涔,举动极其缓慢。
此女子约莫着近不惑之年,举手投足间显着风华内敛,眼尾有着微许皱纹,却不难瞧出其人年轻时的端方贤淑。
孟拂月立于院前观望,觉得有些冒昧,便轻眨着眼,指着挂于水井上的木桶:“这水桶重,我帮大娘一起打水吧。”顿时疑惑从何处冒出来个姑娘,那大娘凝神仔细地望,想着一人做活也够劳累,柔和地招手,让她进院来。
见着可进此院,孟拂月不嫌脏累,忙快步去提水桶,顺道扶大娘至旁侧石凳歇着。
大娘孤身留于家中,不出所料,这家主应是去了渡口。她边使力做起粗活,边柔声问:“如此重活当男子来做,大娘的夫君何不来帮一把。”
“我家官人去渡口送货了,要明早才回,"大娘说于此,忽地猛烈一咳,吓得她停下手中活,“咳咳咳”
孟拂月在侧为之倒水,关切地问:“大娘快坐下饮茶,咳得这般厉害,瞧过大夫了吗?”
“陈年旧疾,不碍事的。“大娘饮着清茶,笑着摆手,语气极为和善。越听大娘道着无碍,她便越感心焦,说什么也不让此人操劳了:“大娘有咳疾,还成日劳作,当心累坏身子,得不偿失,今日的水便由我来打。”于是她继续打着水,不与大娘多言,唯等身侧之人带起话头。姑娘并非是村中人,蓦然现身在山脚,难免让人心起疑虑,大娘左瞧右看,见她衣着淡素,姿态端雅,似那大家闺秀,更觉怪异起来。“姑娘来此山中,是为何事呀?“大娘双手捧着茶盏,闲谈似的问她。哪知此话刚道出口,大娘便见这姑娘低眉抖了抖娇躯,再抬袖擦拭起眼角,竞是潸然泪下,像忆起了许些悲痛的往事。“我离家遇了歹人,路引被收,还被卖入京城为奴……"孟拂月秋水明眸落下珠泪,其泪一颗颗地滚落,沾湿了衣襟,着实惹人怜爱,“今早逃了出来,我…我不知当去何方。”
听她是遭遇了掳掠,大娘霎时蹙眉:“姑娘家住哪儿?”她想了想临近的郡县,泪眼盈盈地说着谎:“我家在连州,可身上没有路引,躲不过官府盘查,何地都去不了。”
“连州……轻念这地名,大娘若有所思,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家夫君上,扬唇浅笑。
“姑娘莫惊惶,我家官人许是有门路,等他回来,我替姑娘问问他。”说了诸般之多,她千等万等,等的便是这句话。“大娘这么待我,让我觉得好生亲切,就好似……好似是我亲娘一般。"孟拂月闻言哭得更是伤心,抽噎着抬起头,眸框里溢满水波。“我自小没了娘亲,将来若有机会,一定孝敬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