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只抬手按住御座扶手,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疼爱:“太子风寒未愈,需静养调理,朕不忍让她劳神。”
朝臣们闻言,虽仍有疑虑,却也不敢再多问,还有人赞陛下慈母之心。太子不在,祝寿呈礼便从藩王开始,平王、鲁王、齐王依次上前呈上寿礼,恭贺祝词,愿陛下万寿无疆……
随即便是文武百官……
待下去重新坐在席位上后,平王面上沉静,手掌却暗自收紧,太子虽是陛下唯一的女儿,但素来仁孝,若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绝不可能不出现。除非,已经病重的不能出席这样的场合了。按陛下爱护太子之心,太子病重,又哪能有什么心思大办万寿节?她不动声色的仔细端倪了一眼陛下的神态,心里一旦有了怀疑,就再也抹不去了,她似是看出了她脸上的强撑之色……她这才恍然,皇姐已经五十岁,知天命的年岁了。再联想到鲁王这几日的行径,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霎时冲上头顶,随即又迅速退去。
陛下……选择的是与其一父同胞的鲁王。
皇姐素有仁爱之心,对她们这些底下的妹妹弟弟们,无论嫡庶都很好。她也是曾被照顾的其中一员,因此,即使当初她带兵在外,手握兵权,有能力一挣,但却什么都没有做,皇姐继位,她能接受也服气。但鲁王?一个胸无大志只知道吃喝玩儿乐东西,也配站在她头上?皇姐难不成是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大虞的江山竞想交到这样的人手中?!
她目光扫过席间,就见鲁王端坐一隅,嘴角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眼神四处逡巡,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张扬。
她眼底幽暗,脸色沉沉。
御座之上,望着鲁王穿梭席间,言笑张扬的模样,皇帝眸色沉如寒潭。不久前,暗卫密报犹在耳畔。
她还没死呢,鲁王竞欲将她的小六许给镇北侯幼女为筹码,不仅是狂妄愚蠢,还自私凉薄!
她本就时日无多,偏偏老天无眼,竟也要收了她唯一的女儿……她压下了心底的悲痛,缓缓吸了一口气,先前的考量终究是她任性了。这般莽撞轻狂、凉薄愚蠢、贪财好色无能之人,怎配为君?若承继了大虞江山,自己下去后有何颜面母皇与姜家的列祖列宗?“鲁王。"皇帝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透着让人不敢违逆的威严。鲁王正与身旁的文官推杯换盏,闻言猛地起身,躬身应道:“臣妹在。”殿内渐渐安静了下来。
皇帝“听闻你家二娘还未有婚配,朕便为她择了一门亲事,"她目光平静,“翰林院祭酒苏爱卿之嫡长子,品行端方,堪配大娘。”话音刚落,整个大殿顿时安静无声,只剩下眼神往来。平王眉心微动。
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姑姑上前一步,看向满脸震惊之色的苏大人,含笑道“苏大人还不快谢恩?”
“谢、谢陛下!”
鲁王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脸色骤变,但也能看得见皇姐的神色,并非玩笑之话,她胸腔起伏了几瞬,眼底愤懑,终究不敢违抗圣意,硬生生压下了怨气,躬身谢恩:“谢陛下恩典,臣妹遵旨!”皇姐这是什么意思?!那可是她的亲侄女!一个区区四品官的儿子,怎能配得上她的嫡女?!二娘未来可是大虞的太子!鲁王世子脸色微微发白,但还是带着笑容,恭恭敬敬的叩首谢了恩。殿内朝臣们顿时心思各异,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面露惊疑,唯有魏国公神色不动如山。
自始至终,他从未回应过鲁王的提亲。
陛下和太子的情况,她知道一些,鲁王这是到嘴的鸭子都给弄飞了,真是……啧啧啧,可惜了。
皇帝的目光忽然转向平王,语气依旧平淡:“平王,朕记得你家三娘也尚未婚配?”
平王起身垂眸拱手,沉稳道:“回陛下,三娘的确还未成婚。”皇帝“我记得三娘年岁也不小了,既如此……魏国公家嫡长公子性情恭谨,贤良淑德,实乃良配,朕有意将他指给三娘,你看如何?”此话一落,整个大殿霎时间更是落针可闻,所有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魏国公心下也不禁一凛。
陛下这是……
鲁王瞬间气的怒目圆瞪!
皇姐这是想干什么?!为何把她选定给二娘的未来正君要给四姐家的三娘?!平王面上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苦笑,随即神色满是感激的道:“谢陛下记挂三娘婚事,陛下隆恩,臣妹铭感五内。”说着,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魏国公府方向,言辞恳切却不失分寸:“魏国公府嫡长公子确是品性纯良,进退有度,实乃难得的佳婿人选。”“只是陛下有所不知,三娘早已定下婚约,是平城程家公子,之前因她意外失踪,下落不明,婚事才耽搁至今,待此番万寿节过后,臣妹返程归府,就该给两人完婚了。”
她垂首躬身,语气恭敬又含愧色:“陛下挂念三娘婚事,臣妹感念圣恩,只是与程家婚约在前,辜负了陛下的好意,还望陛下恕罪。”皇帝声音淡淡,“哦?是吗?程爱卿,朕记得你祖籍便是平城?可是你族中小辈?”
一旁文臣堆里站出了一人,正是程家人,恭敬道:“启禀陛下,确是微臣族中小辈,此事微臣也有所耳闻。”
皇帝神色淡然无波,缓缓开口:“无妨,既三娘已经有了婚约,朕自不会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