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心v悦
卢丹桃在生气,并且这股怒气明确地、精准地只针对薛鹞一人。这一点,包子铺内从最小的朱贵到轮椅上的薛二公子,都看得明明白白。“阿桃姐姐是不是在生小叔叔的气呀?”
朱贵扒着门框,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好奇的眼睛,被走过来的朱四娘轻轻拍了下后脑勺,低声嗔怪:“小孩子家家的,别瞎打听,快去睡觉!”薛二公子薛翊,则看着卢丹桃端着,明明要经过薛鹞身边,却硬是提着裙摆,绕了一个大大的半圆,仿佛他是什么沾染不得的污秽之物。他将手边的药箱往薛鹞那边推了推,手指慵懒地支着额角,语气了然:“卢姑娘……都知晓了?”
“嗯。"薛鹞瓮声瓮气地应道,拿起药瓶,有些心不在焉地将药粉洒在手臂的伤口上。
洒完药,他将药瓶放回原处,抬眼,看向她匆匆往厨房而去的背影。从山上回来包子铺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她已经好好清洗了一番,不是刚才的小花猫模样。衣裙也换了一套新的衣裙,不再是他让朱四娘给她买的粉裙,而是一套全新的鹅黄色襦裙,兴许是四娘新做的。
倒也合适她。
但薛鹞还是觉得,她穿那身粉色最好看。
那粉色柔婉,像初绽的桃瓣,能将她眉眼间那份不自知的娇憨勾勒得恰到好处。
如同今日她脸颊上,那写属于他的红痕,相得益彰。“如此……也好。”
薛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轮椅扶手,将轮椅向外滑开了些许,拉开一点距离,“既然卢姑娘已经知晓内情,而孟东家也已抵达,待她从那昏迷女子的房中出来,我们便可将后续之事一并了结。”他说着,端起旁边小几上卢丹桃刚送来的那盏凉茶,浅浅啜了一口。甫一入口,那过分的苦涩滋味就让他眉头蹙紧。他正想寻个地方处理掉这口茶,一偏头,却撞上自家弟弟直直望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里,带着一种他很少在薛鹞眼中看到的,一种名叫难为情的东西。薛二公子挑了挑眉。
下一秒,他就听见薛鹞开口:“她…和我一起走。”“是我让她和我一起去的。"他又补了一句,带着点强调的意味。薛二公子又挑了挑眉。
薛鹞蹙眉,大概能猜出他的意思是“为何"。他垂下眼皮,避开那疑问的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弄着刚才在地上捡起的那朵簪花。
经过一整日的颠簸摆弄,原本娇艳的花瓣已经蔫软,边缘卷曲,失了水分,枯掉了。
他伸出指尖,极轻地在那枯萎的花瓣上点了点,话在舌尖绕了无数个圈,最后开口道:
“她太单纯,很多事都不懂,要是去到岭南,人生地不熟,万一遇到龌龊心思的男子,恐会被骗,孟东家事多繁杂,也未必能时时护她周全。”薛翊左右瞥了一下,实在没找到可用来漱口的清水或甘茗,只能端着世家公子的从容气度,不紧不慢地,又极其困难地咽下口中凉茶。随即,他立刻端起另一杯清茗,抿了一口,语气才恢复平淡,反问道:“你便能护得住?”
薛鹞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厨房方向。那里不知正在熬煮些什么,少女正歪着头,声音虽是刻意压低、却依旧能听出几分埋怨的嗓音,似乎在数落他之前嫌弃她摘的野花很脏。他微微走神,仿佛能想象出她此刻鼓着腮帮、蹙着眉头的模样。“我不知道。"他轻轻回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迷茫,“但是…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兄长,眼神变得清晰而坚定,语气里带着一种陌生的、却异常认真的承诺:
“我会教她。”
教她识人,教她防身,教她在这陌生的乱世中,更好地活下去。哪怕有一天,他真的不在,她也可以天高任鸟飞,无需再害怕哭泣。“阿鹞。”
薛翊又啜了一口清茶,润了润喉咙,待那苦涩味彻底压下,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我早就说过了,孟东家很可靠,她也是女子,她能教,比你教得更好。”薛鹞动作一顿,抬眼看向自己哥哥,见他侧脸隐藏在烛光之下,“你以后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行走,岭南,便是最好的方案。”“没必要因为这点而让卢姑娘跟着我们冒险。”薛鹞微微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箱边缘的铜扣。“我……“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罕见的迟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指尖在铜扣上停留了数秒,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几番挣扎,几个呼吸之后,他终于抬起头,强忍着耳尖悄然蔓延开的那片滚烫,用一种极轻、却异常清晰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坦白:“我心悦她。”
“我…离不开她。”
他不能忍受她不在身边的感觉,不能接受她喜欢上别人的可能。况且,她与他早已有肌肤之亲,她本就应该是他的人。日后她的唇瓣,她脸上的红痕都只能是他来拯救,他来揉捏。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只有烛火噼啪的轻微爆响。“所以。"薛二公子缓缓放下茶杯,视线轻飘飘地扫过那道其实只是划破了表皮、血早已凝住的伤痕,,“你这是苦肉计。”“…不是。"薛鹞额角青筋跳了跳,立刻否认。他并非刻意,只是一时失察。
方才林间,那个关于"喜欢”的顿悟来得太过猛烈,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