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臣,能不被清算就不错了。“不是还有六皇子?"常氏记得,这位好似一出生就没了母亲。“长幼有序!“魏大母忍不住咳了几声一-六皇子非嫡非长,真要立了他,上面几个皇子怎么办?全杀了?真当太皇太后可以一言堂,为所欲为呢?“阿砚晚上来,看他怎么说吧。“魏大母沉吟,怎么看,都是现在的皇帝最合适。
自王睿月前病逝后,太皇太后跟着大病了一场。痊愈后,肉眼可见地苍老许多,人也变得喜怒无常。如今满宫里能劝住她的,只有宠臣李冲和姨侄穆泰。院外,夕阳穿过厚厚的云层,投下最后一抹霞光,染得院子红彤彤的。冯妙莲心不在焉地陪弟弟玩耍。
这几年她鲜少入宫。但因着冯夙的缘故,她还是知道了不少小皇帝的事。比如,三年前,太皇太后到底杀了他外祖。那时,冯夙将将学到“惠"字,回来骄傲地告诉她,“姑母批的折子我也能看懂,有个叫南什么王李惠的,他名字上拿朱笔划了一个大大的叉,可不就是杀担的意思?”
冯妙莲不知自己当时是怎样的表情,只知心里跟着狠狠一抽,又有些惶恐,南郡王李惠一-即便小皇帝说他恨自己的外祖,但他恨是一回事儿,姑母杀人家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那赐死的谕旨许还是小皇帝亲自盖的御印。她简直不敢想他是怎样撑过来的。
更要命的是,此事过后没几天,她弟弟就被封了北平王。她随父亲、大母进宫谢恩,一眼便瞧见端坐主位的小皇帝。他看上去很平静,垂旒遮掩了眉眼,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当冯夙雀跃着上前谢恩时,他甚至还微微颔首,情真意切地讲了几句勉力的话。小皇帝也瞧见了她,目光微微一滞,继而朝她点了点头。隔着偌大的厅堂,冯妙莲甚至有点不敢直视他一-她姑母才杀了人家外祖啊!这好像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之后,除去年节朝会,她便再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一一他好似太皇太后案头的清供,悄无声息地掩藏着自己。
直到几个月前,冯夙告诉她,宫里忽然热闹起来一-太皇太后做主,替皇帝选了几位良家子充实后宫呢。
那时穆砚也在,怎么说来着?“哟,他还挺有艳福的,羡慕啊!”不知为何,她心口酸酸的,气得狠狠地揪了他的耳朵。穆砚却贱兮兮的,她越用力,他笑得越欢!
如今,乍然听闻小皇帝遭囚禁,她心头莫名一紧,不应该啊一-他都忍让成这样了,怎么还能犯姑母的禁?
“砚哥!"冯夙一把将蹴鞠踢向冯妙莲身后。那球很快被挡了回来,稳稳落进庭院旁临时搭设的鞠室里。
“大冷天,怎么不进屋?”
冯妙莲回头,就见一身四品文官模样的穆砚大步而来。这几年,随着他官职飙升,个子也跟着飞蹿,如今已是位挺拔的少年郎,一身玄色官袍衬得他宽肩窄腰,行走间袍角生风。夕阳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眉眼间的青涩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风发的锐气。“是大母和阿母叫我们出来玩的。"冯夙理直气壮道。“大人在谈事。"冯妙莲解释。她瞟了眼四周,将他拉到院子的角落里。今日是常氏邀请穆砚来家里吃饭。他刚下值,肚子还空着。可他依然嘴角含笑,任冯妙莲牵着走。
冯妙莲这两年也在蹿个子,依稀前一阵才将将齐到他的胸口,如今已经能挨到他的肩膀了。
她已过了簪钗之年,却仍偏爱双鬟,只是曾经的玉胜换做两侧的步摇,金灿灿的,衬得玉颜生光,晃在她的耳畔,亦摇进他的心口。他暗暗盘算,自己比那傀儡皇帝还大一点儿哪。眼瞧着姨母给小皇帝纳了后宫,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他了?二囡被送出宫这么久,自家又正得慈恩,姨母还欠着他阿耶一条命没给说法。怎么的,也该赔他一个新妇吧?正笑吟吟地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却听眼前人无比正色地问他:“听说陛下被关三天了?怎么回事儿?”
穆砚咧开的唇角微微一顿,方才那道惬意瞬间被搅得粉碎一一好端端的,怎么问起他来?
这事,穆砚也有所耳闻,据说不仅被关着,连柴火炭盆也无,还不给饭食一一倒像要逼死他。可这不关他的事,模棱两可道:“定是他又忤逆姨母。”至于怎么忤逆的?他虽执掌候官曹,却是专门针对宫外的。禁中的事,还得问他哥。
握住他胳膊的手松了松。
斜阳将穆砚的半边脸印得通红,掩盖了那抹妒色:“外面自有姨母和我们在,你问那么多作甚!”
冯妙莲白了他一眼一一她也不想管哪!这些年,无论宫里怎么风云激荡,她在家里过得那叫一个自在。但是对小皇帝,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愧疚,好似她妃母造下的孽,会全数背在她身上。
“我也是担心姑母呀!那么多皇子,除了陛下,还有谁能好性的由她搓圆揉扁?"冯妙莲又不是没在宫里待过,小皇帝的弟弟们--尤其那个眼睛长到头顶的二皇子,她印象深刻得很。“姑母对陛下未免严苛了些!”“噤声!“穆砚一把捂住她的小嘴,下意识扫了眼周遭。冯妙莲却记起,小皇帝也曾这般紧张地捂她的嘴来着。她拽下穆砚的手,振振有词道:“怕甚?候官曹的曹长不就是你么?还有人敢监视你不成?”
那可说不准!穆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