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鱼人
渔网还在移动,它拉拽着'鱼群′和鹤苒，朝′船'所在的方位移动。视角受限，鹤苒看不清甲板上的状况。
在临近船下时,她的身影瞬间消失。
空间跳跃。
指尖搭上船舷，身体紧贴船身。鹤苒鼻尖嗅到了一股木质腐朽的霉味。双臂用力,脚下蹬壁,她稍稍探头,望甲板上望。甲板上站着十来个人形生物。
渔网正巧也在此时被拉拽着上升，浮出水面。鱼群′逐渐脱离大海，它们拍打着尾部，鱼身相互摩擦，发出塑料扯动的刺耳声响。随着最后一条′鱼'彻底脱离水源，它们挣扎渐缓，最终平摊于甲板之上，没有留下任何水渍。
背对着鹤苒，扯动渔网的人群发出欢呼，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开始抢夺网内的事物。
抢夺一个个′塑料袋。
如果是在海中，鹤苒还能说那些东西形似'鱼类'。可当脱离海洋，散落在甲板上的事物与′塑料袋'几乎毫无区别。
然而，那些'人′却似毫无所觉，他们争夺着，撕扯着，噬咬着，吞咽着。鹤苒看得真切，其中一个人将′塑料袋′揉成团状，塞入口中。干瘦的腮帮鼓动,咀嚼着毫无韧性的塑料，涎液从嘴角溢出，滴落。他俯身，却被身旁的一个人掀翻。掀翻他的人伸着舌头，舔舐着地面残留的液体。
光是看见这一幕，鹤苒都觉得喉咙发紧，胃部抽动，仿佛也同步吃下了塑料制品，感受到异物横亘在喉中，甚至扯动食道的恶心质感。除了鹤苒，似乎无人留意到这诡异的情景。或者说，他们本身的行为就是异常的一部分。
人群推操着，其中一人的衣物破损，露出上半身的大半肌肤。肤色是接近死灰的苍白，仿佛泡在水中，许久不见日光。最引人瞩目的，是他惨白肌肤上密布的细密纹路，如同鱼鳞般层层叠叠，不是后天的涂鸦或刻印，更像是真的从血肉中生出，薄薄一层覆盖其上。随着他吞食′塑料袋′的动作，细密的纹路在扩散，直至覆盖全身。他突然转过身体，正好朝着鹤苒的方向。
鹤苒心下一跳，下意识压低上半身躲藏。
不过，就在短短一瞬，鹤苒看清了他的面孔。人类的躯体，鱼的头颅。
这不是一个比喻。
同样覆盖着细密纹路的脖颈之上，顶着一颗硕大扁平地头颅，属于深海鱼类的头颅。他的眼睛分布在头颅两侧，巨大、浑浊、毫无神采。嘴巴向前凸出，微微张开，露出针尖般的利齿，还残留着未完全吞咽的塑料碎片。
他朝鹤苒的方向步步走来，步伐拖沓且沉重。沉闷含糊的声响从他胸腔中传出。
“好渴…好渴…
他掠过鹤苒躲藏的位置，攀上船舷，盯着下方起伏的海面。“噗通”
他落入水中。
鱼人落水的地方距鹤苒很近，溅起的水花沾湿了鹤苒的双脚。不过，那只是错觉。
鹤苒的双脚依旧是干燥的。
海水淹没了鱼人的身体，他没有挣扎，只是大口吞咽着海水。细密的鳞片顺着纹路长出，彻底覆盖了他的身体。
身体在缩小，腿部在拉长，鱼人彻底变成了鱼。鱼摆动着身体，腾空跳跃，溅起小朵水花，朝着深海游去。虚假的海洋，人类废物组成的海洋生物，以及变成鱼的人类…说不出的矛盾与滑稽感。
“喂，下面那个。”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鹤苒的思索，她抬头循着声音望去。那道声音从上方传来，离得有些远，却十分清晰。在桅杆之上，鹤苒终于看见了说话之人。
身影娇小，立于桅杆之上。
见鹤苒望来，她一跃而下，轻巧落于地面。这是个模样正常的女孩，裸露着双脚，有着一双淡蓝近灰的眼眸。枣红色的头发被扎成两个冲天啾啾，显得格外嚣张。“你从地面来的？"女孩开口说话，手却朝天上指。“地面？"鹤苒这时已经翻过船舷站于甲板之上，鱼人跳海外加她和红发女孩这一来一回没少发出动静，人群却毫无所觉，依旧争夺着网中的塑料袋。“对。”女孩摇晃脑袋，眼珠转动着：“你抬头看看，就知道了。”鹤苒依言抬头。
望向′天空。
天空是蔚蓝色的，不时泛起层叠的白色痕迹，如同交叠的云层。但那不是云层，也不是天空。
天上倒悬着一片海域。
鹤苒被卷入水中前，所看见的那片海域。
“很神奇，不是吗？"女孩的声音响起，离得有些近：“天上有一片海洋，而我们此时正站在天上…你说，这里到底是天空，还是地面？”[这是为什么新型的吃播吗…]
「我受不了了，好恶心。主播还一直盯着看。我要退出直播间缓一下。][这些还是人类吗？]
「海洋中游弋着由人类产生废物所构成的"生物"，船上的人类生着鱼头，吞食从海中捕捞上来的′塑料…真是充满黑色幽默的画面啊。作为一个母星海洋面和占80%，却只能在博物馆和星网上看见湛蓝海洋的人来说，有些感慨。」[看不明白，只觉得鱼人很恶心。」
[感慨+1，我第一次看见海洋是在蓝斯湾星系，比在数字博物馆中看见的模拟画面震撼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