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晨曦的微芒将紫禁城染上一层金辉。
汉白玉广场上,寒气如水,浸透了三百名新科贡士的衣衫。
他们站在这里,等待着科举的最后结果。
十年寒窗,万里鹏程,是鱼跃龙门,还是一场空梦,皆在今日,此时,此刻。
陆明渊站在人群之中,身形在宽大的贡士服下显得有些单薄。
他微微垂着眼帘,安静得与周围的焦躁格格不入。
终于,午门洞开,钟鼓齐鸣。
礼部尚书身着绯红官袍,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手捧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缓步走上丹陛。
他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此刻竟也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广场上瞬间鸦雀无声,无数道灼热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一卷黄绫之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甲辰科殿试,朕亲策于廷。”
“三百贡士,皆国之栋梁。今朕以策取士,择其优者,以定三甲……”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呼吸声。
“……今科殿试,探花……扬州府,李承泽!”
话音落下,人群中一名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哥儿瞬间面色涨红,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要软倒在地,被身旁的同乡好友一把扶住。
“是李家的公子!”
“他父亲是前朝户部侍郎,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接受。
世家子弟,根基深厚,见识广博,中个探花,本就在情理之中。
不少出身寒门的贡士,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
礼部尚书顿了顿,再次开口,声音愈发高亢。
“今科殿试,榜眼……太原府,王辅臣!”
又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姓氏。
太原王氏,五姓七望之一,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那位名叫王辅臣的贡士,更是早已名满京华,被誉为“天下文章第一”。
人群的骚动更大了些,但那股绝望的意味也更浓了。
探花是李侍郎之子,榜眼是太原王氏的麒麟儿。
那么状元呢?
还用问吗?
许多寒门子弟的头颅,已经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
十年苦读,读得穿楼阁,读得烂春秋,终究,还是读不过那与生俱来的门第。
朝堂之上,丹陛两侧的文武百官,亦是神情各异。
以严嵩、严世蕃为首的严党官员,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李承泽与王辅臣,都或多或少与他们有些香火情,这样的结果,对他们而言,自然是乐见其成。
而内阁次辅徐阶,则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他身后的清流官员们,大多眉头微蹙,轻轻摇头。
寒门难出贵子,国朝之弊,一至于斯。
那几位同样出身寒微,一步步爬上高位的朝中大员,此刻更是感同身受,眼神里满是复杂难言的叹息。
这条路,太难了。
就在这片或明或暗的失望与中,礼部尚书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广场,在那三百个身影中,精准地找到了那个最不起眼的少年。
然后,他一字一顿,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今科殿试,状元郎……浙江江陵,陆明渊!!!”
“陆……明……渊……”
整个汉白玉广场,死寂了一瞬。
仿佛时间都被这道声音冻结了。
紧接着,是火山爆发般的哗然!
“是他!是那个十二岁的神童!今科会元!”
“我的天!十二岁的状元?这……这是在说笑吗?”
“大乾立朝三百载,何曾有过如此之事!这简直是……是天方夜谭!”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震惊,所有的难以置信,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数道利箭。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那个站在人群中,依旧平静如初的少年!
陆明渊缓缓抬起头,迎着那成百上千道复杂的目光,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他只是轻轻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后,迈步而出。
“宣状元陆明渊、榜眼王辅臣、探花李承泽……觐见!”
太监尖锐的唱喏声响起。
李承泽和王辅臣,这两位原本应该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此刻却像是两片黯淡的绿叶。
所有人的目光,都越过了他们,死死地锁着那个走在最前面的、小小的身影。
他走得很稳,一步一步,踏在汉白玉的御道上,不疾不徐。
他走进了那座代表着帝国最高权力的殿堂。
金銮殿内,龙涎香的烟气缭绕,百官肃立,气氛庄严肃穆。
当陆明渊那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殿门时,殿内所有的目光,也同样聚焦于他一身。
严世蕃那双阴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浓厚的兴趣与算计。
如此天才,若能收入囊中,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