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记得我,便不算输。”萧沉璧望进他沉沉的双眼中,不得不承认他赌赢了。他若真死了,她这一生只怕都难忘。
她素来冷静自持,此刻却厌烦所有的算计。今夜她不是谁的君主,也不是谁的仇敌,她只想做她自己。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忽然吻住他的唇。
年轻的身体经不起丝毫撩拨,何况是她主动献上,方才拢合的床帷被再次粗/暴扯落,帐顶金钩竞被生生拽断,叮当脆响滚落在地。然而此刻已经无人去管,寒凉的秋夜被体温熨烫得如同暖春。翌日清晨,赵翼如常前往别院拜见萧沉璧。屋内却不见郡主身影,只有瑟罗正低头整理着一叠衣裳,整齐码放在漆盘上,似乎要端往何处。
见赵翼闯入,瑟罗吓了一跳。
赵翼目光扫过内间,隔着屏风只见床榻上锦被平整,仿佛昨夜根本没人睡过,喉头顿时发干:“…郡主昨夜未曾归来?”此等私事,瑟罗不便对外人多言,含糊其辞:“昨夜并非奴婢当值,奴婢不知情。将军不若先请回。”
赵翼岂会听不出推脱之辞?他一把攥住欲转身离开的瑟罗手腕,眉头紧锁:“是回纥那个毗伽?你对我说实话!郡主对他深恶痛绝,绝无可能心甘情愿,若他用强……我拼死也要为郡主讨个公道!”“哎一一将军!"瑟罗见他这般耿直急切,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赶忙拦他,“将军误会了,不是毗伽。”
赵翼瞳孔骤然一缩,先是困惑,随即一个最不可能、却又唯一合理的答案浮上心头一一那位长安来的太子殿下。
他喉间涩然,不是说他二人有杀身之仇吗?郡主昨日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又怎会……
他心心中千回百转,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李修白死讯刚传来时郡主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更记得后来峰回路转,她眼中迸发的神采。原来一切,早有端倪。
赵翼眼底黯然,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沉默地转身离去。瑟罗望着他寥落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赵将军千好万好,可情爱这种事是最不讲道理的,郡主只怕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吧?否则,又怎会尴尬地命回雪前来叫她拿一身新的衣服去?她来不及思索太多,忙端起漆盘,悄步沿回廊而去。正厅之内,今日已是第三日会盟,也是尘埃落定之日。李唐究竞要扶持谁,也该有个分明了。
萧怀谏早早便至,昨日他亲携重礼拜会太子,对方虽言语滴水不漏,却并未推拒厚礼,加之随后他探得阿姐并未前往拜见,形势似乎已然明朗。他盯着对面空置的席位,直至此刻阿姐仍未现身,想必是自知无望,心虚避战了。
萧怀谏收回目光,然而直到快开席时,阿姐还没来,他又微微皱眉。阿姐一向算计百出,绝不会束手就擒,难道,她是想出了新的筹码?又或者是在暗中算计其他事?
正忐忑不安,忽然,门外的礼官高唱“太子殿下驾临”,他依礼起身相迎,却见那袭玄色蟒袍之后,竟紧跟着翩然转出一抹夺目的银红。阿姐竟与太子殿下并肩而至。
萧怀谏心头猛地一沉,只见二人一前一后步入厅内,先后落座,神色虽平淡,行进间步履却透着无声的默契。
更刺刺眼的是阿姐云鬓间赫然簪着一支做工精巧的九凤钗一一那正是他昨日献给太子的厚礼之一。
他献出的礼,一夜之后,竞簪在了他阿姐的发间,其中意味不言自明。随行的几位大将亦认出此物,一时间,数道目光紧紧盯在那支金钗上。萧沉璧恍若未觉,慢条斯理地正了正发钗,唇角弯起一抹浅笑,语带训诫:“节帅这是怎么了?本郡主从前教导过你,待人接物须知礼数,不可如此直视尊长。怎的,节帅为了权位罔顾人伦便罢了,连这些基本礼数也抛诸脑后了?萧怀谏明知她是故意羞辱,却无法当众质问这钗子来历,只得硬生生咽下这闷亏,赔礼落座。
金钗既已在她头上,今日之局,已无转圜余地。萧怀谏面色铁青,索性撕破脸面,直接逼问:“殿下这是决意要偏帮我阿姐了?”
李修白轻呷一口茶,淡然道:“孤身为储君,自当公正严明。魏博也是大唐子民,早日拨乱反正,方是百姓之福,大唐之幸。”这便是明确站队了。
萧怀谏额角青筋微跳,强压着对太子的怒火,转而死死盯住萧沉璧:“阿姐真是好手段!连杀过四次的人也能笼络到手,弟弟真是小瞧你了!”萧沉璧嫣然一笑:“这还得多谢阿弟你从中做媒。若非你设局相逼,我也不会流落长安,与你姐夫成就美事。人在做,天在看,今日种种,皆是你一手酿成,怨不得旁人!”
“你一一"萧怀谏猛地向前倾身。
李修白听得“姐夫"二字,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愉悦,随即放下茶盏,威压十足:“此处乃是孤的行辕,节帅,莫要放肆。”萧怀谏强压下翻涌的怒气,心知事已至此,再无转圜。他豁然起身,对着李修白草草一揖:“殿下海量,本使无话可说!只望殿下牢记,我这阿姐绝非善类,殿下您好自为之!”
言罢,他拂袖转身,愤然而去。
萧沉璧望着那道决绝的背影,轻轻一叹。事到如今,仍执迷不悟,真是无可救药。
毗伽一直盯着正厅的动静,闻讯后当即怒气冲冲赶来兴师问罪。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