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试探道:“公子可是身上太疼了?怎么好端端的,瞧着这样萎靡?”
贺兰暄无言地摇了摇头,将药一口口喝下去。汤药苦涩,他皱着眉头喝的艰难,喝完后依旧是一言不发。
喝完药,他又在屋里呆坐了一阵子,到底还是惦记着萧绥,忍不住起了身,披上一件厚厚的罩袍便出了门。
刚掀起毡帘跨出门槛,抬头便远远地望见丁絮正朝自己走过来。他站定脚步,待丁絮行到近前,这才微微低头,客客气气地唤了声:“丁姑娘。”丁絮没说话,只微微一笑,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贺兰璋愣了一下,低头看去,竞是两本医书:“这是………丁絮语气淡淡的,唇边牵出一丝笑意:“卫彦昭托我转交给你的。他说,你若是真心想学医术,便先把这两本书吃透了再说。书不算厚,但也够你琢磨一阵子了。”
贺兰璋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
卫彦昭虽然并未答应亲自传授医术,却托丁絮送来了医书,而丁絮既然肯转交,自然意味着萧绥也已知晓并默认了此事。他原本阴郁的眉眼瞬间亮了起来,连忙双手接过书册,嘴角难掩笑意,语气也显得极为诚挚:“多谢丁姑娘了。”
丁絮浅浅一笑,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贺兰暄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手指摩挲着书册的封面,原本黯淡的眉眼里渐渐有了生机,像是在黑暗中终于窥见得光亮。往后的几日里,贺兰璋一得空便窝在屋角,安静地翻阅那些医书。萧绥的药瘾虽仍偶尔发作,但症状已渐渐平缓下来,不似从前那样凶险难熬,持续的时间也愈发短暂。
这日午后,萧绥才刚熬过一轮药瘾的折磨,昏昏沉沉地斜躺在榻上,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筋骨般,只剩下满身的疲软乏力。贺兰暄端着水盆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拧了一条温热的帕子,替她拭去额头上的热汗。
“殿下的症状瞧着已经轻了不少,”他动作放得极轻,声音更轻,“想来再过两三日,就能大好了。”
萧绥半闭着眼睛,长睫底下留了条极细的缝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专注的模样,半响,声音微哑地开口:“这几日,辛苦你了。”自打那夜情不自禁地拥他入怀,萧绥对贺兰暄的态度便多了一丝亲近。两人独处时,空气中总弥漫着些似有若无的暧昧,像水底晃动的暗影,捉摸不定,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贺兰暄闻言一愣,随即抬起眼眸,与她目光相触后又匆匆地避开,唇角泛起一抹羞怯的笑意:“我不辛苦。倒是宝兰、丁絮,还有岳青翎几位姑娘,连着熬了数日,既要照顾殿下起居,又要分心应付外头诸多事务,她们才是真的辛苦。”
萧绥的目光却始终定在他身上,像被什么黏住似的,分明看了许久,却仍觉看不够。见他脸上的瘀痕淡去不少,她顺口又道:“卫家的药不错,你脸上的伤瞧着已经不明显了。”
贺兰暄垂眸一笑,侧身又将帕子浸入水中,轻轻点了点头:“是,卫医官的药确实好,我日日都在用。”
萧绥不由自主地又多看了贺兰暄几眼。正是目光流连之际,贺兰暄忽然回头,她慌忙收回视线,轻咳一声,试图用言语缓解心头那点儿局促:“卫彦昭医术好,人也随和。那日丁絮替他给你送医书时,顺口与我提过一嘴。我想着,你一来能借此打发时间,二来,将来有些医术傍身,总归也能更好地照顾自己。”贺兰暄垂眸听着,唇边泛起笑意,可还未等他笑意彻底展开,便听得萧绥又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世事无常,说不准来日会发生什么,多学些东西总没坏处。”
这话乍听寻常,可细细品味,却能尝出其中暗含着的压抑。刹那间,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悄然弥散开来,沉甸甸地压在贺兰璋的胸口。萧绥察觉到耳畔沉寂下来,安静的异样,回头瞥了一眼,看见贺兰暄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像是怕稍有动作,自己便会从他眼前消失。
萧绥不禁失笑,语气里带着些调侃:“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倒是紧张起来了。”
这话并没能安抚住贺兰暄,他垂下眼去,睫影落在眼下,眼底的忧色依旧凝着,半点未散。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宝兰撩帘而入,清亮的嗓音打破了屋内的滞涩:“殿下,尚服局来人了,说要替殿下量体裁衣,好为元正朝贺做准备。萧绥望着宝兰投在屏风上的影子,思索着开口道:“我的就不必量了,随意拿一件旧衣,比照着做便是。倒是贺兰璋,“她回头扫了贺兰璋一眼,“给他量身量仔细些,他到时候也是要入宫朝拜的,万不可失礼。”宝兰应了声"是”,退步而出。
萧绥望着贺兰暄,再想到他如今的处境,斟酌着开口:“元正朝贺是开年的大日子,到时候皇室宗亲、满朝文武都在,还有不少外国来使。为了彰显国威,难保不会有人故意刁难你。万一我到时顾及不上,你不要与他们当面起争执,姑且忍一忍,等回头告诉我,我自会给你个交代。”贺兰暄垂下眼,轻轻一点头。
萧绥瞧着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儿,心口顿时泛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怜惜。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掌心温柔地覆上他的下颌,缓缓地托起他的脸来。四目相对,她唇角含笑,声音放得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