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会那样开心。
崔寂觉得,如果李悬黎在上一世能够好端端地活下去,他或许会成为李悬黎的噩梦,这是多叫人欢喜的事,她会记住他的,她一定会牢牢记住他的,这是多叫人得意和满足的事。
想到这儿,崔寂几乎有些骄傲,他坚信自己在上一世应该是非常成功地成为李悬黎最恨的人,这是了不得的成就,合该史书工笔浓墨重彩大书一笔,叫后来人都知道。
崔寂眯着眼冲李悬黎笑起来,他们俩实在是有缘分,不是吗?毕竟天底下能有几人被李悬黎杀过三回,所以他和李悬黎身上定是系着纠纠缠缠的红线,这缘分叫刀砍不断,被火烧不尽,是应该好生珍惜的。
李悬黎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崔寂,她轻轻笑起,似是不解:“那本宫与崔左丞应是有仇的,崔左丞为何要把这些后事告知本宫呢?”
阶下花枝冷艳,堂前佛火微茫。
案几上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外头晴霁的天不知何时阴沉下来,仿佛是将要落雨的模样,而李悬黎就在这样略有阴郁的小小天地里,冲着崔寂盈盈含笑,她可真似是一尊庙里供奉的低眸观音像,拈花而笑。
但是那高高在上,无喜无悲的观音,受着千万人的叩首,听着千万人的祷告,何时真的垂怜过众生。
崔寂捏着手里头的菩提念珠,他信佛吗?
崔寂是不信的,哪怕历经这解释不清的数度重生,他也是依旧不信的。
可在这一刻,他突然很想要信仰李悬黎,崔寂看着李悬黎,他一贯被人讲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他的喉咙好像被棉花给堵塞,让他说不出一句谎话来。
看着崔寂面上好像会永远挂着的璨璨笑意消失,李悬黎并没有出声。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崔寂又重新地戴上了笑吟吟的面具,他说:“因为臣心悦殿下,爱慕一个人,就是虽九死其犹未悔。”他话音落得略轻,仿佛要融入外头淅沥落雨声中,“所以臣想要帮殿下达成所愿。”
崔寂说得好真,真得几乎不敢让人相信是假话。
李悬黎垂眸,避开了崔寂的回答,她问:“崔左丞,千秋万年楼真的会塌吗?”
崔寂也恢复了那副从容的气定神闲模样,悠然笑道,“富贵歌楼舞榭,凄凉废冢荒台。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可以千秋万代,这座千秋万年楼不过只是早塌了些,到了最后,宫阙万间都不过化做了土。”
“崔左丞这话若是叫阿耶听着,可是要十分不喜的。”李悬黎晏晏含笑。
崔寂的话若叫那些听一句话想十层意思的人听着,说不准明日就能在长安城传出风声,说是崔寂在诅咒大齐国祚不永,将来也是要赴前人后尘,亡朝败国的。
崔寂笑问:“那殿下呢?”
李悬黎莞尔一笑,她看了眼千秋万年楼,“这世上兴衰荣辱,从来不是由旁人随口几句话能够左右,而是要看掌着这兴衰荣辱的人如何作为。”
崔寂情真意切地夸赞道:“殿下宽宏大量,是要比晋王高出不知多少层去。”
晋王登基那一世,崔寂曾经在宫宴上给当时已为新帝的晋王,讲过个有关某个高卢国王的笑话。
崔寂自觉自己说的这个笑话也算得上风趣幽默,可惜当时听着这断头国王笑话的满殿朱紫战战栗栗,他们望望僵硬着的新帝,又看看笑吟吟喝酒的崔寂,最后只能勉强地随着崔寂的话尴尬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