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拿起漆盘里的小银剪,另一只手挽住略显宽大的白绡衣袖,剪了剪灯花。
锦画迟疑道:“刘太医……也算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他能做到太医院院使的位置,还要多亏了娘娘提携。更何况罗贵嫔的药本就是刘太医经手,说出去他又怎能独善其身?”
罗皇后平日里若要请脉,大多传召刘东阳,后来又将罗秋月和腹中胎儿交给他照看,以至于授意他在罗秋月的药中动手脚,足见信任。
“正因为他是母后的心腹,又一向侍奉坤宁宫。若此事当真是他告知的罗贵嫔,才见得干系重大。”
烛火晃动几下,复又燃起一片灼灼光亮,倾洒在明颐白皙的面容上。她将银剪放回漆盘,接着说道:“依姑姑所言,刘太医得母后拔擢,更应听从差遣才是。为何会突然反水,示好无权无势的罗贵嫔?”
锦画心下一惊:“公主是说,有人指使刘太医?”
明颐点头道:“极有可能。此人这样做,该是想要借罗贵嫔之手将此事宣扬出去,让父皇对母后不满。”
“这倒也罢了。”毕竟罗皇后有错在先,即便是有人推波助澜,明颐也不好多说什么:“我担心的是,这些年母后一直由刘太医诊治,他若果真背后另有其人,对母后有异心,他开的药方又岂能全然相信?”
锦画素来沉稳,但蓦然瞪大的眼睛仍然表明了她的惊诧。
明颐接着问道:“从前母后吃的药,都是姑姑亲自去尚食局叫人按着刘太医的方子配的么?”
“大多是奴婢。”锦画定了定神,回道:“若是奴婢忙着实在走不开,有时也叫其他宫人去尚食局抓药,但总归是信得过的人。娘娘的身子奴婢不敢怠慢,公主放心便是。”
“姑姑,那些药方可还留着?”
“奴婢这就回去找一找,给您送过来。”
明颐点了点头,面露郁色:“事关母后,我总要仔细查清楚才是。”
……
翌日,明颐便带着罗皇后用过的药方去藏书阁。
她疑心刘太医,若是贸然将药方拿给别的太医验看,又怕传扬出去打草惊蛇。所以想要来此处找几本医书对照,看看刘太医的药方是否不妥。
藏书阁是宫中收藏典籍的所在,楼高三层,青砖黑瓦,显得素洁雅致。
阁中收藏的图书门类丰富,其中不乏名篇孤本,故而守备森严。阁前更是开凿了一方水池用以蓄水,以防失火焚毁藏书。
门前的侍卫向着明颐施了一礼,道:“藏书阁重地,非诏不得入。公主可有皇上手谕?”
这一问着实让明颐犯了难。她不愿惹人注目,所以并未向皇帝请旨,原以为看守的侍卫识得她的身份会网开一面,却不想今日当值的侍卫如此铁面无私。
正当踌躇之时,藏书阁的大门自里面打开:“是我邀公主前来,放行即可。”声音温和深沉,不疾不徐。
侍卫闻言应了声是,随即退至一旁。
明颐抬头望向阶上,陆辰身着绯色官服,负手立于廊下,手中尚且握着一卷书。
他看着她,眉目温隽:“进来罢。”
两人相视一笑,算是对方才陆辰出面解围的心照不宣。
陆辰身为内阁大学士,皇帝特许阁臣可以自由进出藏书阁。明颐随他走进阁内,里面整整齐齐地列满了书架,空气中皆是纸墨的幽香。
“今日来藏书阁,可是有什么事?”陆辰开了口,状若无意地看向身侧的明颐——一身白色衣裙,眉目间依旧是那样冷冷清清,叫人看不出悲喜。
自皇后薨逝已有月余,其间陆辰再不曾见过她。他很想知道,这些日子她过得好不好……
明颐迟疑了片刻,旋即答道:“过些日子皇祖母六十大寿,我想着亲手抄几卷佛经,献给皇祖母做贺礼。”
这也是实话,她今日来此处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抄写佛经。
陆辰点了点头:“经书放在楼上,随我来罢。”
明颐道了谢,见他对藏书阁布局如此熟悉,好奇道:“先生常来这里?”
“这里离内阁不远,平日里也少有人来,是个难得清净的地方。我若没什么事情,便来这里看看书。”陆辰淡然一笑,解释道。
明颐的目光在书架上陈列的诸多经书之间游走,最终选定了一部《妙法莲华经》。
这部《妙法莲华经》共七卷,拿在手中颇有些分量。
陆辰伸手将经书自书架上取下,说道:“只是这里的书不许带出阁外,只怕你要辛苦些,每日来藏书阁抄写佛经了。”
“没关系。”明颐浅笑道:“我来这儿写也是一样的。这里什么书都有,正好写累了也能看书解解闷儿。”
“也好。”陆辰一面说着,一面解下革带上的令牌递过去:“令牌留给你罢,往后进出藏书阁也方便些。”
“那你呢?”
陆辰哦了一声:“我常来这里,侍卫们见惯了,也就不大看我的令牌了。”
明颐接过令牌,指尖无意间触碰到陆辰宽大的掌心,脸色不觉便有些泛红。她略显尴尬地一笑,说了句多谢。
陆辰怕她不自在,替她将几卷经文送到书案上,说道:“内阁还有些公务,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