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箱中取出那个装着浓黑药汁的瓷碗,轻轻放在桌上:“许院判,这便是我为娘娘调制的汤药。还请各位品鉴。”
那名与刘成暗通款曲的张太医立刻上前,凑到碗边闻了闻,随即皱眉道:“气味霸道,药性驳杂,其中似乎有大热之物,亦有大寒之品,如此混杂,岂不冲撞?恕下官眼拙,辨不出其中君臣佐使,此药……绝不敢让娘娘服用!”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既挑不出具体毛病,又直接否定了汤药的安全性。
许景仁也捻起一滴药汁在指尖,闻了闻,面色凝重:“张太医所言不虚。此药成分诡异,老夫行医四十年,闻所未闻。沈小姐,你这药,究竟是何配方?”
他们这是要逼沈知微承认那些找不到的药材,从而坐实她“招摇撞骗”的罪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知微身上。
只见她不慌不忙,甚至连看都未看那碗药汁一眼,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刘成身后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
“用不着这么麻烦。”她轻启朱唇,“要证明这药是好是坏,现场一试便知。”
刘成冷笑:“怎么?你要找只猫狗来试药吗?便是毒死了,你也可以说是那畜生体弱,与药无关。”
“不。”沈知微摇了摇头,语出惊人,“我不用活物。就请公公身边的这位小黄门,来帮个忙如何?”
满殿哗然!
那小太监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后退一步。
刘成怒道:“放肆!你竟敢拿宫里的人当你的试药石?”
“公公误会了。”沈知微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我并非要他喝药。我观这位小公公,印堂发暗,眼下浮青,双唇略显紫绀,此乃肝郁气滞、心血不畅之兆。想必他近来时常心悸、头昏,夜间多梦易醒,右侧胁下时有胀痛之感吧?”
她每说一句,那小太监的脸色就更白一分,眼神从惊恐变成了震惊。因为沈知微所言,分毫不差!这都是他入宫后落下的老毛病,从未对人言说。
沈知微不再理会旁人,只对那小太监温言道:“你放心,我只需用一滴药液,为你推拿耳后及手腕的几个穴位,一刻钟之内,便可见效。此乃外用之法,调理气血,无任何凶险。你可愿意?”
许景仁等一众太医都愣住了。望闻问切,隔空断症,已是高明手段,但如此精准,简直神乎其技。更让他们好奇的,是这所谓的“外用之法”。
小太监看看刘成,又看看沈知微,最后咬了咬牙,竟对着沈知微跪了下来:“求……求沈小姐为小的医治!”
到了这个地步,刘成已是骑虎难下。若强行阻止,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心虚?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准了!”
沈知微走到小太监身前,用一根银针蘸取了一滴漆黑的药液。
她并未施针,而是用那圆润的针尾,在那小太监耳后的翳风穴、手腕的神门穴上,以一种奇特而富有韵律的手法,或点、或按、或揉、或拨。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专注而优雅,仿佛不是在治病,而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大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个小太监。
一刻钟的时间,在此刻显得无比漫长。
忽然,那小太监长长地、畅快地呼出了一口浊气,原本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激动得语无伦次:“不……不闷了!心口不堵了!头也清亮了!神了!真是太神了!”
他“扑通”一声,重重地给沈知微磕了个头:“多谢沈小姐!多谢沈小姐救命之恩!”
这一声“救命之恩”,响亮清脆,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刘成的脸上。
现场的结果,胜过千言万语。
这药,不仅无害,而且有效!效果立竿见影!
刘成的脸色,瞬间从铁青变成了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许景仁和几位太医,则快步冲到那小太监面前,又是把脉又是询问,最后得出了完全一致的结论——脉象和缓,气血通畅,症候大减!
许景仁猛地回头,看向沈知微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钦佩、以及浓浓探究欲的复杂目光。
他躬身长揖,对着沈知微深深一拜,语气中满是敬意:“沈小姐……恕老夫眼拙。您方才所用之法,精妙绝伦,敢问……可是上古失传的‘灵枢经穴外治之术’?”
他主动为沈知微那超越时代的按摩手法,安上了一个听起来古老而权威的名字。这既是给自己台阶下,也是对沈知微医术的最高认可。
沈知微坦然受了他这一拜,淡然道:“许院判过奖了,不过是家传的一些小手段罢了。”
危机,已然化解。
韦贤妃积压了三年的怨气,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她凤目圆睁,拍案而起,厉声喝道:“刘成!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当着太医院众位大人的面,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污蔑本宫的贵客,便是藐视本宫!来人啊!”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刘成吓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