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割在脸上生疼。
黑海造船厂的0号船台前,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
尤里·马卡洛夫,这位掌管着苏联航母摇篮的老厂长,此刻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老狮子。
他手中的重型活动扳手足有半米长,上面沾满了黑色的油污。
那条瘦骨嶙峋的大黑狗伏在他脚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这群衣着光鲜的闯入者。
“收起你的那套假惺惺!”
马卡洛夫猛地向前踏了一步,扳手狠狠砸在身旁的铁栏杆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震得栏杆上的锈迹簌簌落下。
“救它?你们拿什么救?”
老人的唾沫星子喷出老远,在寒风中迅速冻结:“这艘船是苏联海军的骄傲,它身上流淌着布尔什维克的血!我绝不会把它卖给一个投机倒把的商人和一群想要把它变成废铁的强盗!”
“老家伙,你这就是抬杠了。”
陈山弹了弹烟灰,指着远处空荡荡的厂房:“睁开眼看看吧。你的布尔什维克血统,现在换不来一块黑面包。你的工人正在外面摆地摊,卖那些能造核潜艇的精密仪表,只为了换一瓶掺了水的伏特加。”
马卡洛夫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那又怎么样!”老人嘶吼着,声音里带着穷途末路的悲凉,“哪怕是烂在这里,烂在黑海的淤泥里,它也是有尊严的战舰!”
“尊严?”
陈山往前迈了一步,逼视着马卡洛夫。
“被拆成废铁,扔进熔炉,变成美国人可乐罐上的拉环,这就是你所谓的尊严?”
陈山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马卡洛夫的脸上。
“美国人已经给乌克兰政府施压了。只要苏联这口气一断,这艘船的命运只有一个——拆解。”
陈山的声音冷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会亲眼看着那帮拿着乙炔喷枪的工人,像切香肠一样把它的舰岛切下来,把它的龙骨锯断。”
“你会看着它死无全尸。”
马卡洛夫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想反驳,想骂人,但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声音。
因为他知道,这个中国人说的是真的。
那些贪婪的美国官员,那些软弱的乌克兰政客,他们早就盯上了这艘巨舰。
“老朋友,咱们讲点现实。”陈山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马卡洛夫,“你我都清楚,它已经死了。”
“你胡说!”马卡洛夫像是被踩了尾巴,咆哮道,“它没死!它的舰体完成了68%!只要装上雷达和电子设备,它就能下水!”
“谁给它装?”
陈山冷冷地反问,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老人最后的幻想。
“莫斯科?那里正在政变。基辅?那里正在闹独立。还是靠门口那些用精密阀门换土豆的工人?”
陈山指了指身后那片死寂的厂区,语气变得残酷:“马卡洛夫,睁开眼看看吧。给你拨款的国防部没了,给你造钢材的马钢厂在另一个国家了,给你提供电子管的工厂倒闭了。”
“这艘船躺在这儿,每一秒都在生锈。再过个两三年,都不用我要,美国人会逼着你自己把它拆了。”
“与其让它变成一堆废铁,不如让我带走,我来将他完工。”
马卡洛夫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他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位硬汉,这位哪怕面对美国卫星侦察也敢竖中指的厂长,此刻像是个被抽走了脊梁的孩子,捂着脸,发出了压抑的呜咽声。
“完工……”
老人靠在冰冷的栏杆上,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苍凉,绝望。
“瓦良格……不可能完工了……”
他抬起头,满脸泪水,看着那艘巨大的红色舰体,说出了那段注定要载入史册的挽歌:
“要完成它,我需要苏联……”
“需要党中央,需要国家计划委员会,需要军事工业委员会,需要九个国防工业部。”
“需要六百个相关专业,八千家配套工厂。”
风雪更大了,卷起老人的白发。
马卡洛夫伸出粗糙的大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似乎想抓住那个已经逝去的时代。
“总之,我需要一个伟大的国家才能完成它。”
马卡洛夫惨然一笑,指着灰暗的天空:“但那个伟大的国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一刻,万籁俱寂。
只有海浪拍打船坞的声音,像是在为那个死去的红色巨人送葬。
陈山沉默了。
即使他是重生者,即使他带着三十年的先知先觉,在面对这种国家消亡、工业体系崩塌的宏大悲剧时,依然感到一种窒息般的沉重。
这是文明的断层。
这是巨兽的陨落。
“那个伟大的国家,还在。”
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死寂。
陈念从父亲身后走了出来。他脱下了手套,**的手掌贴在栏杆冰冷的钢铁上,眼神清澈而坚定。
马卡洛夫抬起浑浊的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伟大的国家还在。”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