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以元明帝自身的品行与本事,他教出正常的人者都是难于登天。
元明帝嘴边挂着一堆白沫,浑然不觉,仍喋喋不休地骂着。内侍送膳食热水进屋,伺候他净手净脸用膳,总算暂时消停。用完晚膳,黄梁前来当值,与内侍一起搀扶他在卧房缓慢走动。他躺了好几个月,腰快与箩筐一般粗壮,偏生虚弱无力。黄梁与内侍使出浑身力气撑着他,累得额头青筋直冒,颤巍巍往前挪动。“你去了何处,一下午都不见人影!“元明帝先前的气没出痛快,看到黄梁,马上生气质问。
“皇上,奴婢去办了些差事。"黄梁偷瞄了眼江龄,含糊地说道。“朕何时吩咐你差事了?“元明帝眉头一皱,怒道:“好你个大胆刁奴,莫非你去矫传圣旨了?”
“皇上,我让他去办了些差事。“江龄赶紧说了句,使眼色让黄梁内侍扶元明帝回床上躺着。
元明帝瞪着江龄,沉声道:“黄梁是朕的贴身内侍,你竟不与朕知会,随意指使。”
江龄默然不语,等黄梁内侍伺候着元明帝在床上躺好,挥手让他们退下,在床边坐下来,斟了盏茶递过去。
“朕不吃!"元明帝拉着受伤的腿,烦躁地道:“吃多了茶水,夜里起夜折腾。黄梁呢,你又把他支到了何处去?”
江龄放下茶盏,道:“我与皇上说几句体己话,让黄梁他们下去了。午间宫正司的宋宫正没了,我让黄梁去收敛安葬。”元明帝一下愣在那里,难以置信地道:“好生生的人,怎地就突然没了?”江龄叹着气,道:“天气炎热,冬日严寒,都难熬,身子遭不住。”得了江龄模棱两可的答案,元明帝就不再多问,道:“即便她不死,朕也不会放过她。那两个宫正司不见的宫女,被杀人灭口扔到坤宁宫,还是畏罪自尽,已死无对证。无论是何种,她都难逃干系。你还当做回事,让黄梁去给她收尸,扔进乱葬岗作数!”
“皇上待人一向宽厚,在气头上不饶人,等过了一阵,皇上气消了,还不是会心软。”
江龄柔声细语说着,元明帝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她太过妇人之仁,一个宫人罢了,值得他这个皇帝心软!
他铁血手腕,身边人却须得心地善良,方能令人心安。江龄捏着鼻子夸赞元明帝,“我想着天气热,早些去收敛起来,免得让皇上操心。”
元明帝大人大量道:“行,朕就依了你,不与她追究了。”江龄干巴巴谢恩,心里一阵荒凉,觉得真真滑稽到可笑。从袁长生到宋宫正,他们的死,对元明帝而言,好比是一阵微风散去,连涟漪都不曾起。
“宫正司没了人,我觉着,以后干脆撤掉作数。“江龄坐地起价,随意道。元明帝拉下脸,不满地道;“你瞧你,又开始打胡乱说了。没了宫正司震慑,助长了宫人的气焰,以后还不得大乱。”江龄本就知道元明帝不会答应,于是趁机提出她真正的想法,道:“皇上教训得是,我想得简单了些。人选之后再说吧,找秦尚宫她们打听一二,让她举荐几个人,由皇上定夺。不过,宫中的人着实多了些,人多嘴杂,难免起纷争。要不干脆放些人出宫去,让他们与亲人团聚,皇上爱民如子,他们也会感念皇上。”
元明帝垂眸沉思,江般见状下了一剂狠药:“皇上,宫中的开销太大了些,放些人出去,能省下不少的钱粮。”
“朕难道还缺这点钱粮?“元明帝斜乜了眼江龄,话虽如此,他抬起下巴,道:“朕看他们亲人离散也不忍心,就放一批出宫,让她们归乡与亲人团聚。江般另有打算,必须限制宫中的宫女内侍人数。眼下不是大刀阔斧的时机,道:“我明早让六尚各宫把消息传下去,只要愿意出宫者,任何人不得阻拦。来自同一处的,一起结伴归乡。朝廷这边出钱粮,让大车店出人手护送。也花不了几个银子,皇上干脆送佛送到西。”元明帝不耐烦地道:“既然你提了出来,你去安排就是。区区小事,朕哪有功夫管。”
江龄道是,元明帝掀起眼皮看了看她,道:“你也要注意些言行举止,最近朝堂上参奏你的折子愈发多了。喏,"他朝放在矮案上的匣子努努嘴,“今朝新添了好几封参奏你的折子。”
“谁又在污蔑我了?"江龄见郑相照着她的吩咐,把朝中参奏她的折子。悉数呈到御前。她提起衫裙气冲冲走过去,拿起折子一通翻看,“我要找出来,让他们好生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