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起伏的脖颈处。
“房子……是该拾掇拾掇了,破破烂烂的,看着是寒碜。”王伯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他顿了顿,旱烟杆的铜烟锅指向阿星,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不容辩驳的直率,甚至是粗粝的关心:
“可阿汐啊,翻新房子这事儿,先放放。眼下顶顶要紧的,是先把你家阿星这‘破锣嗓子’给老子拾掇好喽!”
他皱着眉,仿佛阿星那嘶哑的声音是什么难以忍受的噪音污染:“听听!听听这动静!跟砂纸磨铁锅似的,刮得人耳朵眼儿疼,听得人心里头直发毛!我说阿星啊,”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阿星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你如今又不是没钱!赶紧的,去省城,找那顶好的大医院,把你那喉咙管子好好治治!把这要人命的动静给整没了!这才是正经!房子再破能住人,你这嗓子天天这么响,听得人浑身不得劲!”
“轰”的一下,阿汐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脸颊瞬间滚烫!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满心憧憬、以为利村利民的大好事,在村长眼里,竟不如让阿星哥去治嗓子来得重要!而且,王伯竟然用“破锣嗓子”、“砂纸磨铁锅”、“心里发毛”这样的词来形容阿星哥的声音!这简直……简直像当众抽了她一记耳光!又羞又窘,还夹杂着一丝为王伯如此直白地“嫌弃”阿星哥而产生的愤怒。
她下意识地看向阿星,想从他脸上找到哪怕一丝被冒犯的愠怒。然而,阿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深潭般的眼底波澜不兴,仿佛王伯那番如同刀子般的话,不过是拂过礁石的海风。他甚至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嘶哑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嗯。知道了。”
王伯似乎很满意阿星这“受教”的态度,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点欣慰的笑意,挥了挥手:“知道就好!赶紧的,别耽误!钱赚了是花的,花在刀刃上!去吧去吧,回头带景曦来玩。”说完,他自顾自地又装上一锅烟叶,吧嗒吧嗒地重新抽了起来,不再看他们。
回去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阿汐抱着景曦,侧头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熟悉风景,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王伯的话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挥之不去。“破锣嗓子”、“心里发毛”……这些词像针一样扎着她。她忍不住偷偷瞄向驾驶座上的阿星。他下颌的线条依旧冷硬,薄唇紧抿,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那嘶哑的呼吸声在封闭的车厢里似乎被放大了,带着一种粗糙的颗粒感。
一股强烈的冲动攫住了阿汐。她想知道!想知道治好这个声音,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是不是真的像王伯说的那样,是“刀刃”?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阿汐特意起了个大早。她将小景曦喂饱,哄睡,小心翼翼地放进婴儿床里,盖好小被子。小家伙睡得正香,小拳头无意识地握在脸颊边。阿汐俯身亲了亲儿子柔嫩的脸蛋,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主卧。
阿星还在沉睡。连续几晚在书房熬到深夜,他眼底带着浓重的青影,呼吸沉缓。阿汐没有惊动他,只是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晨光熹微,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也照亮了他颈侧那道早已淡化、却依旧隐约可见的疤痕。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她转身,拿起那个装着银行卡和重要证件的随身小包,脚步轻得像猫,离开了家。
县人民医院的门诊大楼里,消毒水的味道一如既往地浓烈。阿汐有些局促地站在耳鼻喉科的导诊台前,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请问……我想咨询一下,就是……声带……声音嘶哑……很久了,能治好吗?大概……要多少钱?”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
导诊台的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朴素却整洁的衣着上停留了一瞬,语气还算温和:“声带问题啊?那得看具体什么情况。受过伤?还是长期用声不当?得先挂号让医生检查了才能确定治疗方案和费用。”
“是……是受过伤。”阿汐连忙补充,手心微微出汗,“很久了……大概……五六年了?”
“哦,陈旧性的声带损伤修复啊?”护士低头在电脑上点了点,“那费用差别挺大的。简单修复和重建手术,医保报销前,几万到十几万不等吧。具体得看损伤程度和手术方案。你先挂个专家号吧?今天上午张主任还有号。”
几万……到十几万?
阿汐的脑子嗡了一下。护士后面的话她几乎没听清。她脑海里瞬间闪过银行卡里的余额——那三百七十万的授权金刚刚到账不久,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后面还跟着一长串令人心安的零。几万?十几万?在这个庞大的数字面前,简直渺小得像海边的沙粒!便宜!真的太便宜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激动猛地冲上她的眼眶!她甚至觉得腿有点发软,赶紧扶住了导诊台的边缘。
“姑娘,你没事吧?”护士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突然泛红的眼圈和有些摇晃的身体。
“没……没事!谢谢!”阿汐慌忙低下头,掩饰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