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方向悄然转变,青色的身影在街角一折,汇入通往城西的小巷。巷子越走越深,两旁高耸的粉墙马头墙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午后的天光切割得支离破碎。水灾的痕迹在这里似乎被刻意清理过,显得干净了些,但那股无形的秽气却如影随形,愈发沉重地压在心头。
庆福庵,终于到了。
这座昔日香火也算鼎盛的尼庵,此刻已被森严壁垒所包围。披着陈旧棉甲、手持长枪腰刀的兵丁,神情紧张地守在朱漆大门外,将看热闹的零星百姓远远驱开。大门紧闭,交叉贴着两张盖有鲜红“绍兴府印”的封条,墨迹淋漓,如同两道流血的伤口。兵丁们脸色大多苍白,眼神飘忽躲闪,不敢直视那紧闭的门扉,仿佛里面盘踞着什么择人而噬的凶物。空气中弥漫的腥臊怨毒之气,如同活物般穿透高墙,丝丝缕缕地弥漫在周遭,连初夏的微风也无法将其吹散。
赵清真并未走向那戒备森严的正门。他身形微晃,如同融入巷弄墙角的阴影之中,再出现时,已如一道无声的青烟,飘然绕至庵堂后墙外一处僻静的角落。这里古树参天,枝叶繁茂,遮掩了视线。墙内静得可怕,连鸟雀之声也无。
他凝立墙下,目光落在归尘剑剑格那枚流转着湛蓝微光的“天权文曲”宝石上。心念微动,体内精纯的全真丹元沛然流转,循着龙门派秘传心法《清静无为篇》导引,与宝石中的**真意相合。一股清凉、精纯、仿佛能涤荡一切污浊的水元真罡无声无息地自周身窍穴透出,如同覆盖了一层无形的流动水膜,将外界那令人作呕的秽气彻底隔绝开来。
足尖在湿滑的青苔上轻轻一点,身如柳絮,毫无声息地飘然越过高墙,落入庵内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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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甫一踏上庵内的石板地,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气味便狠狠撞来!浓重的血腥气,像刚被宰杀的牲畜腹腔里涌出的热流;刺鼻的檀香味,是庵堂里常年供奉积累下的底蕴,此刻却与血腥混在一起,形成一种怪异的冲突;廉价的脂粉香气,带着劣质的甜腻,如同腐烂的花瓣;更有一股难以名状的体液**后的腥臊恶臭,如同盛夏里闷死的池鱼……几种气味疯狂地搅拌、发酵,钻入鼻腔,直冲脑髓!
饶是赵清真心志坚如磐石,早已斩断诸般外相侵扰,此刻心神亦不由地微微一荡,如同古井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细微涟漪。他立刻澄心静虑,默运《心印妙经》口诀,将那股令人作呕的翻腾感强行压下。
眼前庭院,一片狼藉,如同被狂暴的野兽蹂躏过。精心栽种的花木被摧折得东倒西歪,枝叶零落,沾满了暗红色的泥污。青石板的缝隙里,渗透着大片大片已然凝固、颜色转为深褐的污渍,无声地诉说着曾经流淌的鲜血与混乱。几片被撕碎的素色僧衣碎片,如同被遗弃的残蝶,挂在断裂的灌木枝桠上,随风无力地颤动。
正殿的殿门洞开,里面一片昏暗。一尊泥塑金身的释迦牟尼佛像低眉垂目,结跏趺坐于莲台之上。然而佛身之上,金漆大片剥落,露出灰暗的泥胎。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佛像的面容——在殿内幽暗的光线下,那低垂的双目和微微抿起的唇角,竟似凝固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悲悯,静静地俯视着下方这片浸透了血污与淫邪的污秽之地。香案倾倒,蒲团四散,经幡被扯落在地,踩踏得不成样子。
赵清真眼神扫过满目疮痍,神念却如无形的水银,更为迅疾地流淌过庭院的每一寸角落。那**与怨毒交织的秽气源头,并非这遍地狼藉的庭院,而是指向更深的后殿——那排作为僧寮的禅房。
他步履无声,踏过染血的石板,走向后殿。推开其中一扇虚掩的禅房门,一股更加浓郁刺鼻的血腥、体液**与浓烈檀香混合的恶臭,几乎形成实质的浪潮,扑面而来。
饶是他道心通明,眼前的景象也让瞳孔骤然收缩。
禅房内光线昏暗。一张原本应供清修打坐的简陋禅床,此刻锦被凌乱翻卷,上面沾染着大片大片深褐近黑的血迹,更有大片可疑的、半干涸的粘稠污渍,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腥气。地上散落着更多被暴力撕扯成条缕的素色僧衣碎片,几缕乌黑的长发缠绕在一串断裂的楠木念珠上,珠子散落一地。墙壁上,靠近床榻的位置,赫然有用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液涂抹出的扭曲符咒!那符咒线条狂乱,透着一股邪异癫狂的波动,如同活物般微微扭曲着,散发着引动人心底深处阴暗**与无尽怨毒的气息。
最令人心悸的,是墙角。那里堆着一小堆焚烧过后的灰烬,灰烬中,赫然残留着几片未曾燃尽的绢帛碎片。碎片边缘焦黑卷曲,但中间部分,却清晰地绘着不堪入目的春宫秘戏图!线条淫亵,姿态扭曲,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裸的邪欲。
赵清真目光沉凝如铁。他并未立刻触碰任何东西,而是将神念之力凝聚如针,穿透脚下坚实的地砖,向下延伸、探查。
嗡!
神念甫一深入地下不过数尺,一股远比地面上残留的秽气更为庞大、粘稠、冰冷、充满了无尽怨念、羞愤欲绝与扭曲淫邪**的阴冷气息,如同蛰伏的史前巨兽,猛地攫住了他的感知!这股气息并非静止,而是在庵堂的地基深处疯狂地汇聚、蠕动、贪婪地吮吸着地面上弥漫的精血怨气与邪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