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认知,年元容觉得做女孩子也很好,但这种对于自身性别的认知决定,绝对不是在还未拥有成熟心智的时候由于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而造成的。乌恩奇眉头皱得紧紧的,第一次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在这之前,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喜不喜欢,就算是那嘎其额么格,也因为喇嘛说扮作女儿家对他的身体有好处,所以想尽办法把他打扮得更像女孩。那他呢?
他会喜欢哪样的衣服呢?
乌恩奇转头看向放置在一旁的水银镜,镜子里倒映出来的是一个穿着水红色旗装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子,粉妆玉砌的,看起来人畜无害。可他不喜欢。
他应该是……
他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乌恩奇下意识地撅起嘴巴,心里明明想不出来,却偏偏钻进了死胡同里面,非要想明白自己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他想啊想啊,镜子里的人慢慢变成了一张滴着血痕的脸。乌恩奇想到了那天晚上,他拿着匕首,狠狠地扎进那个男人眼球里的那一刻。
溅到他脸上的血。
“″
他吓得直直往年元容怀里钻,旁人不知道他为何有这种反应,还以为他是害怕能把人照得清清楚楚的镜子,青萝笑着指挥采薇把镜子搬下去,打趣道:“小世子没见过这样的镜子吧,这可是西洋玩意,宫里一共赏下来两张,一张在福晋那,一张王爷送给了我们侧福晋。”
年元容抱着乌恩奇,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主子,黄太医来了。”
紫藤掀起帘子,黄太医进屋后先向年元容和乌恩奇行了个礼,随后便按照规矩取出锦垫,请乌恩奇将手腕放在上面。先前卓玛福晋说乌恩奇活不过八岁的话一直像一团阴云一般盘旋在她心里,因此一回京城,她便让紫藤去前院请了专门负责小儿疾病的黄太医过来,想给乌恩奇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能不能治好。黄太医收回手后,年元容立马问道:“如何?”“侧福晋放心即可。”
黄太医沉吟道:“小世子虽然婴孩时先天有些虚弱,但这几年温补下来整体脉象已经平稳、并无大碍,只是近来恐怕遇到了什么事,心神有些惊惧过度,难免伤了脾胃,若是侧福晋不放心的话,可以给小世子煮点茯苓、山药之类的食材温补一二。”
是药三分毒,若不是急需用药,他一般也不会给幼儿开方,更多的还是食补为主。
脉象平稳?
这好像和卓玛福晋对她说的完全不一样。
年元容愣了一下,低头看向乌恩奇,只见小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眸茫然地看着她。
不是说心脉受损、活不过八岁吗?
这也要骗她啊。
年元容心里觉得好笑,恐怕那位福晋吃准了她这个人心软,所以才絮絮叨叨和她讲了那么多,想激发一下她的同情怜悯之心吧。但是不管怎么说,知道乌恩奇身体健康还是让年元容心里松一口气,随后她一边让紫藤送黄太医出去,一边吩咐青萝去小厨房喊人蒸一碗茯苓牛奶羹来。牛奶助眠,乌恩奇喝下去没一会就犯困了。青萝蹑手蹑脚地上前想把他抱去隔壁厢房,却被年元容拦下了。
“放他在这睡吧,远离故土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之前还遇到那样吓人的事情,一个人睡觉肯定会害怕的。”
年元容的床榻很大,睡一个乌恩奇绰绰有余,更不要说小孩子睡在旁边跟小火团一样,原本已经是泛起凉意的秋日了,她睡下去却也不觉得冷。日子便这样在孩子安稳的睡颜中悄然而过,窗外的景致也一日与一日不同。秋意渐浓,风也褪去了暑气的粘腻,变得清爽起来。岁华院里的柿子树也熟透了,原本绿油油的叶片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黄和锈红,柿子们挂在枝头就像一个个黄澄澄的小灯笼,密密匝匝地几乎都快要压弯了枝头,偶有几个掉在地上溅得满地汁水的,早早就被眼疾手快的小太监们打扫于净了。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反正不刺眼,再加上秋风徐徐,不冷不热,年元容便起了兴致,让长福去找来一架梯子,准备亲自动手摘几个柿子下来。这样的事情是她穿越后没干过的,年幼时在家中,年夫人虽然对她这个老来女很是疼爱,但在女孩子该有的贞静文雅方面向来管得很严,年熙他们兄弟厂个上树捉鸟、下水摸鱼的时候,年元容这个小姑姑基本上只能在一旁望风,饶是如此,回去后还得被年夫人好好说上一顿。所以在此时,她被压抑久了的玩心谁也管不住了。“这么高,会不会太危险了?"紫藤犹豫道。青萝却已经扶好了梯子,吆喝这旁边的长福、长禄几个老老实实地围在旁边,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他们几个得在边上充当人肉垫子。她从前是穷苦人家出身,学规矩还是进年府之后的事情,又因为对年元容有着盲目的崇敬,从来奉行的都是“姑娘说什么是什么”,眼见年元容扶着梯子慢慢爬上去,这丫头还不住地在下面喊:“主子、主子!看右边!右边那柿子最大最红!”
乌恩奇紧张地坐在年元容给他弄来的小马扎上,双手握着竹筐的把手,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抓着树枝摘柿子的年元容。年元容觉得裙角太长有些碍手碍脚,但下面围着层层叠叠的太监们,她也不好意思把裙子提起来,只能缩手缩脚地去摘几个足够大的柿子揣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