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月沉默。
都已经过去了一辈子，还有说的必要吗？
她不想说，可傅临川却一定要问。
“告诉我，她到底都做过什么！"傅临川眸色很黑，脸色还带着一点虚弱的白。
何西月叹口气。
“无非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许我随便出门，我穿个吊带裙子她说我想去勾引男人，我辅导傅辰傅霜写作业，她说我是后妈在虐待他们……也就是这样。”
当然还有其他的。
比如，傅母说如果傅临川不是残疾了，怎么都不会娶何西月这样的女人，何西月嫁到他们傅家就应该言听计从。
那个老太太就和老佛爷一样高高在上。
可当时傅母年纪也不小了，何西月当然可以反驳可以吵架，可然后又能怎么样呢？
她当时烦得甚至想和傅临川离婚算了，可她妈劝她，傅母早晚走在前头，她没必要因为一个作妖老太太舍掉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伴侣。随着时间，傅母大概逐渐认清了何西月这个儿媳妇是儿子认定的换不了，话里的刺渐渐的少了。
直到傅母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变得认不清人，何西月才彻底得到解脱。她那时候想，为什么傅临川川的好会和傅母的坏是正比。她凭着年纪熬赢了也熬累了。
何西月的话让傅临川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知道何西月说的肯定不是全部，剩下的只有可能是更过分的。而他上辈子忙于公司的事情根本没把家事当成很重要的事，婆媳矛盾好像就是天然存在，只要一方让一让也就过去了。那些他曾经要何西月忍让的话，如今经过时间的流转，宛如一道道回旋镖重重击在他身上。
他现在仿佛明白何西月为什么不愿意再和他在一起。也许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但是傅临川骤然意识到，上辈子的他，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他凭什么理所当然地要求何西月回到自己身边？“对不起……
迟来的道歉，苍白无力。
何西月却骤然扬起一抹笑容：“我接受了。”“小何同学走了？”
薛远手里拿着买回来的冷饮。
傅临川点头，脸色灰败。
“她一听说你腿受伤了立刻就给打电话要来看你，这心里肯定有你啊，怎么了这是？”
薛远感觉傅临川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儿。
“我做错了事情。”
傅临川看着病房的天花板，声音虚软无力。瞳孔中映照出来的是罕见的茫然。
薛远愣了。
他可从来没见傅临川这个样子，他永远是充满自信的高高在上，永远理性从来不会做出失误的判断。
最重要的是他从来不会怀疑自己。
只是因为何西月吗？
“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上一个学生，"薛远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认真问道，“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我以为从来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的。”傅临川是什么人？
天之骄子，理性矜贵，他的一生都顺风顺水。薛远实在是想不到傅临川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何西月。傅临川摇了摇头。
并不是一见钟情。
是日久生情。
上辈子第一次和何西月见面是对方迷迷糊糊停错了车位，倒车的时候刮伤了自己的车，然后下车对着车子瘪着嘴叹气，满脸欲哭无泪的模样。第二天他又见到了何西月，对方蹲在那醒目的小车跟前，认认真真地自己拿东西修补那辆车，一边嘴里忿忿“黑心4S店别想赚走我的钱"。很有趣的人。
虽然有趣但是傅临川并没有放在心上。
然后某一天薛远约他去外面吃饭，他居然看到了何西月。那家饭店价格不菲，人均上千。
一个舍不得去4S店补漆的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然后他看到何西月一个人，兴致勃勃的点了好几道菜，最后竟然不顾其他人的眼光还打包了。
一个看上去很矛盾好像又很快乐的人。
仿佛被某种特质吸引，傅临川让人拿来了何西月的资料，知道了对方虽然云大毕业待在后勤部却非常安之若素。
明明是看上去有点迷糊的人，却把后勤部的工作做得井井有条。不上进不内卷。
轻松，自在。
傅临川开始好奇何西月的生活。
好奇，就是喜欢的开始。
尤其是当他看到何西月一天一杯冰奶茶的时候，竟然控制不住想要告诉她不要再喝这种垃圾食品。
他开始对对方生出一种占有欲和控制欲。
这是他以前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然后他看到了何西月去相亲，那一瞬间，他竞然希望坐在她对面的人是自己。
傅临川冷静地思考了两天。
然后，他做出了求婚的举动。
庆幸的是，她同意了。
他以为自己婚后做的足够好，却原来根本就不够。婚前那么纯粹快乐的人，逐渐变得规矩，逐渐成为了一个更像傅太太的人。可最开始他喜欢的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何西月。他以为她是爱他才变得更“好”。
现在他知道，那不是好。
那只是一种，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