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指节退出后,用指腹抿去她唇边的涎液,轻轻说道:“多喝些水。”
昨天他动怒时,将元慕给吓坏了。
她在他跟前,本来就没什么勇气,昨天的事过去后,更是有些想避着他。
元慕现今真是没什么心思,再跟皇帝对着干,再去竭力和命运做挣扎了。
能留宿紫微殿是恩典。
但她只想回到清宁宫去。
可皇帝暂时却没有放元慕走的意思。
他让太医过来,又仔细给她看了看,然后将煎好的药碗摆在她的跟前。
元慕已经好了,她不想再喝药。
但皇帝一直盯着,她只得硬着头皮端起药碗喝下。
饮完后元慕立刻吃下皇帝递来的蜜饯。
甘甜和苦涩对冲,很快就消解了那种作呕般的不适。
让人将东西都撤下去后,仆从也被皇帝屏退。
元慕站在皇帝的跟前,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像罚站的小孩子般无措。
他翻着文书,过了片刻后才抬眼看她:“为了出宫看姨娘,就应下元萦的违逆之举。”
皇帝轻描淡写地说道:“朕是该说你是翅膀硬了,还是该夸你至孝至纯?”
元慕高热才退了没多久,身上没力气。
她站了片刻踝骨就开始发疼,听到皇帝的话后,她的神情霎时就变了。
这是她跟元皇后在私下无人时谈到的事情。
皇帝怎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晰?
元慕的脸色苍白,她的长睫垂落,唇也紧抿着,并不敢应皇帝的话。
他气势强,抬眼看向她时,也会有强烈的压迫感。
“说话。”皇帝低声命令。
元慕的唇抿了又抿,喉间方才溢出一句话来:“臣妾、臣妾知道错了,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陛下……”
她解释的话语干巴巴的,没有任何可信度。
但皇帝凝视着元慕的眼眸,听完了她所有的话语。
然而到了最后,预想中的惩诫并未到来,皇帝只是轻轻问道:“为什么不和朕说?”
元慕懵然地抬起眸,愣怔了片刻。
被皇帝拦腰抱起时,她仍然是茫然的。
“想去见,那就去见,”他声音淡漠,“还是说你觉得朕是不明是非,专断独裁的君主?”
皇帝往元慕的身上披了件孔雀尾羽的斗篷,亲自为她细好缨带,牵着她的手走出内殿。
当瞧见殿中央的玉姨娘和庶妹元茵时,她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恍若隔世感。
以至于最前方立着的父亲元昳,都被元慕忽略了过去。
她红了眼眶,快步向前扑入了玉姨娘的怀中:“姨娘!”
玉姨娘最美好的青春时光,是在庄子里蹉跎过去的。
元慕对自己的生命,没有强烈的渴望和追求,那些年里她最期待的就是能让玉姨娘送出庄子。
可惜这样的愿望,到最后那庄子被付之一炬方才实现。
整整两年,她们只见过一回,还是在偶然中的匆匆一瞥。
元慕的礼仪学得极好。
她虽不是自幼习得,但认真严谨,姿态与簪缨世家的贵女相比,没有任何差异。
但此刻元慕实在是太激动了。
她顾不得礼仪,甚至顾不得身畔的皇帝与父亲,捧住玉姨娘和庶妹元茵的手。
“姨娘,我很想您,您的身子还好吗?”元慕急切地问道,“阿茵你的眼睛好些了吗?之前大火那回没有影响到吧?”
元茵幼时大病过一场,左眼盲视,只能看清两三尺处的东西。
之前兵乱时,庄子里起了大火。
元茵拼命地想要找寻元慕,吸入了大量的浓烟。
她眼睛不好,连强光都照不得。
元慕在这个世上早就没什么挂心的,只有姨娘和庶妹是她最后的执念。
但她心情太急,全然没有留意到,姨娘和庶妹的穿着多么体面光鲜,早非是她记忆里的苦命娘俩。
“我和阿茵都很好,”玉姨娘柔媚一笑,“回府后阿茵的眼也有大医诊治,如今已经好多了。”
她被放逐到庄子时很年轻,如今风韵犹存。
元慕快要掉下泪来:“那就好,那就好。”
她紧紧地握住两人的手,泪珠滚落时,都舍不得放开二人去拭泪。
皇帝让人备了茶点,轻轻说道:“跟你姨娘妹妹多说一会儿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到偏殿去谈。”
临别时,他俯身为元慕擦了擦眼泪。
元慕的眼眶通红,她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带着哭腔说道:“多谢您,陛下。”
她的神情那样真挚,对皇帝的感激也是出自肺腑。
皇帝轻笑了一下,走之前最后看了玉姨娘和元慕的庶妹元茵一眼。
但元慕背对着她们,全然没能瞧见他那平淡一眼,让她们二人的神情霎时紧绷起来。
两人离开后,少言的元慕也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姨娘,你们现在过得好不好?”她急切地问道,“可有缺银钱的地方?”
玉姨娘笑得柔和,细细道来:“别担心阿洛,我们现在过得很好,也没有缺银钱的地方,阿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