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了些许。他走到床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为她拂开脸颊边凌乱的几缕碎发,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凌枕梨浓密的长睫颤动了几下,悠悠转醒。
她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裴玄临那张俊美却让她心寒的脸。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初醒的迷蒙只存在了一瞬。在看清眼前之人是裴玄临后,想起昨日种种,凌枕梨几乎是下意识地撇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碰触,也隔绝了他的视线。这一举动,如同冷水浇头,瞬间将裴玄临心中那点微弱的怜惜浇灭。他的柔情被她的抗拒打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被挑衅的怒火。“矫情什么。”
裴玄临收回手,声音冷了下来,“昨夜不是还哭着哀求朕放过你吗?装的那般柔弱可怜,如今倒是硬气了,装给谁看?”他本意是想刺激她,想看她如同昨夜那般无助哭泣或者愤怒反驳,任何一种激烈的情绪,都好过此刻这冰冷的无视。但挑衅过火了。
原本凌枕梨刚醒,脑子还有些混沌,并未想立刻与他冲突,可他这句话,如同一点火星,瞬间引爆了她心中的愤怒与委屈。凌枕梨猛地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只着寝衣,遍布暖昧红痕的身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更衬得她脸色苍白,唯有那双眼睛,燃着熊熊怒火。
“裴玄临!”
她声音嘶哑,抓起手边的软枕,用尽全身力气就朝他砸去,“你恶不恶心!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别在这里说这些令人作呕的废话!”裴玄临抬手挡开飞来的枕头,看着她如同被激怒的母老虎一般张牙舞爪,心头火起,口不择言地反击。
“怎么,这么着急去死,是在下边有情郎等着你团聚吗!”这话直接戳中了凌枕梨的痛处和逆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她气得浑身发抖,抓起床上另一个枕头,没头没脑地一下下朝他砸去,声音尖锐,边砸边骂。
“对!你猜对了!你祖宗十八代全在地下排着等我呢!还不赶紧送我下去!小心你爷爷们等急了,上来索你这个不孝孙的命!”“薛映月!”
就算是文帝在世,他只是个不受宠的郡王,也未曾有人对裴玄临说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裴玄临顿时气得面红耳赤,额角青筋暴跳。他一把夺过薛映月拿着狂打他的枕头,狠狠扔在地上,朝门外大吼一声。“还在门外愣着干什么!拿药进来!”
殿门外候着的宫人闻声,立刻低眉顺眼地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进来,战战兢兢地奉上。
凌枕梨看着那碗药,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凄厉而冰冷的笑容,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
“好啊,你终于舍得赐死我了?裴玄临,看来你也没我想象中孬种。”凌枕梨想到自己这两年与裴玄临相处的日子,不禁苦涩。这就是她的结局了。
也好,一了百了。
裴玄临对宫人厉声道:“还不赶紧给她灌下去!”宫女闻言,正要上前。
“都给我退下!”
凌枕梨喝道,声音虽沙哑,依旧带着如同往日的威仪。她冷冷地扫过那些宫人,昂着头,“本宫自己会喝!”那些宫人被她目光所慑,又偷偷觑了一眼皇帝的脸色,见裴玄临并未立刻反对,竞真的犹豫着,垂首退了出去,还带上了殿门。裴玄临见状,气极反笑:“呵,薛映月,你真是好大的威风!都到了这个地步,这些宫婢竞还听你的。”
他这话带着浓浓的讽刺,同时,凌枕梨心中也掠过一丝疑惑。她不是已经被废了吗?为何这些宫人似乎仍下意识地遵从她的命令?但这丝疑惑很快被更强烈的情绪淹没。
她想起薛衔珠。
想起薛衔珠有了孩子,想起裴玄临移情别恋,一种被彻底抛弃还要为他人腾位置的悲哀笼罩在她的心头。
她又想起她和裴玄临的过去。
花前月下,她为了投其所好为他弹琵琶。
婚宴上的纵容,大婚之夜的体贴温柔。
陪她一起打马球,为她的伤口上药。
她在宫宴上为他起舞。
被下药后他赶来救她。
把她从圣光寺接回宫,不是他的错他却先道歉。攻入京中,他冒着风雪第一时间去找她。
登基大典与她齐头并进,共享天下。
带她游历江南。
说想跟她有孩子。
把她从怀明寺高塔中救出来。
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
过往云烟,烟消云散。
都过去了。
凌枕梨怕再想下去眼泪会掉出来,于是不再犹豫,一把抓起药碗,仰起头,如饮烈酒,毫不犹豫地将那碗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药汁滚过喉咙,带来灼烧般的苦涩,她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除了那药在嘴里化开的苦涩味道,并无其他异样。
她睁开眼,眼中带着茫然,随即化为自嘲,她看向裴玄临,笑了笑。“裴玄临,你这毒药似乎也不怎么好使啊,连让我死的快点都做不到吗?”裴玄临看着她那副求死不得的模样,心中的暴虐与扭曲的快意交织升起。他嗤笑一声,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