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木牌,就着窗子照进来的光线细细端详。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种物件,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巫蛊之术吗?
薛映月想咒他死吗?
良久,裴玄临唤来宫女,拿出木牌询问,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波澜:“这物件,从何而来?”
宫女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回陛下,此物是安国夫人前些时日入宫探望皇后时,与皇后陛下一同请了大师开光所制。”
“哦?”
裴玄临的目光终于从凌枕梨脸上移开,落在宫女的背脊上,语气依旧平稳,只是冷了几分。
“皇后与安国夫人费此周章,制此物何用?”宫女跪伏在地,她知道这是求子所用的巫蛊之术,但皇后就算犯了错也还是皇后,她不能也不敢挑战皇后的威仪,于是只答:“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你不知道,好。”
裴玄临冷笑一声,他看出来了,这宫女哪里是不知道,分明是不敢说。宫女不怕他这个皇帝,反倒是怕皇后。
没关系,他有的是法子可以得知。
不出片刻,在圣光寺为皇后祈福的主持便为裴玄临解答了疑惑。“此物涉及巫蛊,是诅咒陛下宫车晏驾的,看样子,宸皇后想做婉皇后第二,于是出此下策。”
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裴玄临为自己感到悲哀,同时又在内心嗤笑自己。原本以为薛映月弄这块木牌是咒他死呢,没想到还真是咒他死的。他真是活的太失败了。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内侍监刻意压低的通禀声:“陛下,丞相府有加急密信送至。”
裴玄临眸光倏然一凝。
他看了一眼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儿,叹息一声,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送进来,安静点。”
内侍监慢慢推开门,尽量保持安静,恭恭敬敬将信封献上。裴玄临单手接过信,然后挥了挥,示意所有人尽数退下。殿内的宫人被他屏退,沉重的殿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此刻,这方寸里,只有他,榻上昏迷的薛映月,以及这封即将揭开一切秘密的信笺。
薛映月。
他深深爱着的女人。
此刻看着她的睡颜,裴玄临竞觉得有些陌生。薛映月,还有那个旁人口中的你的名字,凌枕梨。你究竟是谁呢?
裴玄临手里捏着那封丞相府送来的密信,迟迟未拆开。或许听她亲口说更好。
但是,她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
他将无从辨别,当然,按照他过去对薛映月的爱和纵容,只要她说的,都是真理。
但是……
作为丈夫,他应该有她所有经历的知情权。裴玄临思虑良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抽出了信纸。薛文勉那沉稳劲健的笔迹映入眼帘。
“臣薛文勉,诚惶诚恐,顿首再拜陛下,兹有隐情,关乎社稷安稳,关乎陛下圣听,终觉不能再瞒,即如实相报。
现今中宫皇后薛氏润,诞钟粹美,含章秀出,但并非臣亲女,其生父为三年前因贪赃军饷重罪被满门抄没之凌县令,皇后实名为凌棠,字枕梨。此事败露,罪无可赦。
然,臣既认下薛润为女,便是视如己出,当尽责一世,薛润为皇家妇后犯下种种罪过,子不教父之过,还望陛下体谅薛映月年幼无知。事已至此,臣不敢奢求陛下宽宥皇后,唯恳请陛下,念在薛家列祖列宗,为裴家江山社稷鞠躬尽瘁之劳,饶薛润性命,陛下可废其后位,可将其逐出宫闱,赶回薛家,只求陛下,网开一面,留她一条生路。”诞钟粹美,含章秀出。
这是册封薛映月为太子妃时,裴玄临亲笔为她提下夸赞她的。难为薛文勉特地写给他看,提醒他。
现在看来还真是可笑。
薛映月,你究竟有多少男人呢。
想到这里,裴玄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榻上的女人,这张他曾无数次凝望,亲吻过的容颜,此刻看来竟如此陌生。她对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在他面前的娇纵,依赖,甚至那些浓情蜜意,难道都是这出戏里的一部分吗?
都是为了获取他的信任与宠爱,为了做皇后?他不敢相信,因为薛映月看起来很爱他。
可是如果她真的爱他,还会去找其他男人吗?大概不会吧。
但若真是演戏,她是如何做到如此细致入微的,一副好像真的很爱他的样子。
焦躁的情绪在裴玄临心中撕扯着,作为帝王,他的尊严和脸面不容侵犯,岁月的史书教过他出了这种事的处理方法,将她废为庶人赐死,更甚或五马分尸,凡事关联者一律诛九族,以儆效尤。
可就算薛映月对他是假的,他对薛映月的眷恋和对她无法割舍的情意也是真的。
他想了许多,不知过了多久,裴玄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直了直身子,将那张被攥得不成样子的信纸,一点点抚平。最终,裴玄临抬起头,望向紧闭的殿门,声音沙哑而低沉:“来人。”
内侍监应声轻轻推门而入,垂首恭立,不敢多看一眼。裴玄临的目光越过内侍,看向殿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场内心的风暴从未发生。
“传朕旨意,着即秘密寻访薛衔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