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过去。
许靖央与萧贺夜临近了北梁朝都。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秘密赶路,不曾在人多的城镇驻足。
只因许靖央和萧贺夜在战乱中失踪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
一路看到的北梁人都很振奋,认定他们反击的时候到了。
既然要进都城,必然要准备一番。
许靖央带着萧贺夜,在距离朝都六十里的下郭郡暂且落脚。
他们租了一间房,只打算浅浅休息片刻就继续出发。
许靖央拿出从钱庄里取出来的包裹。
里面是多察给她准备好的细软和两张身份玉牒,还有一些易容之物。
萧贺夜淡眸一扫“多察躲起来了?”
“嗯,”许靖央低头确认玉牒上的信息,顺口道,“去深山里享福了。”
他做了这么多,如今功成身退,只等着再过两年,他的两个儿子从许靖央的暗骑卫中退下来。
许靖央递来一张玉牒“王爷,这是您的假身份。”
萧贺夜看了两眼,又去瞧她的。
“你准备了两个身份,一开始是准备带谁来?”
“本来是想带康知遇的,但王爷顶替了她的位置,只能将她留在军营里了。”
萧贺夜不动声色扬眉,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玉牒,渐渐地,他皱起眉。
玉牒上的身份言简意赅。
他拿到的是陈家排行老四的弟弟。
萧贺夜看向许靖央的玉牒身份,果不其然,她的是陈家行三的哥哥。
“本王扮你弟弟?”
“对,我们是来自南郡的陈氏兄弟,家中经营药材生意,此次入都城是为采购一批珍稀药材。”
这些身份,多察已经准备已久,都铺好路了,所以不会有人起疑。
萧贺夜沉默了片刻。
他将玉牒放在身旁桌上“以我们二人的身份年纪,扮夫妻,不是更合理么?”
许靖央正在看多察准备的男子衣袍。
闻言,她转过头正眼看他,语气果断“当然不行,我的容貌身形并非毫无特征,城内难保没有见过我画像的细作,夫妻身份过于亲密,容易引人注目,细查之下风险太大,兄弟则寻常得多。”
女扮男装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轻车熟路。
萧贺夜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显然对“弟弟”这个身份仍不甚满意。
他指尖点了点玉牒“即便扮作兄弟,本王为何不能是兄?”
许靖央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笑意,快得让萧贺夜以为是错觉。
她平静问“王爷真想当这个哥哥?”
“自然。”萧贺夜答得毫不犹豫。
“行倒是行,”许靖央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只是要当这哥哥,需得付出点代价,只怕王爷不愿。”
“本王愿意。”萧贺夜语气沉静。
他倒要看看,什么代价是他萧贺夜付不起的。
“好,王爷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
许靖央从包袱里拿出一把薄而锋利的刮刀,又取了些许清水,走向萧贺夜。
萧贺夜端坐椅子上,俊美的脸庞上,一双薄眸定定地看着她。
又想做什么?
许靖央说“王爷,得罪了。”
她伸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托住他的下颌,固定住他的脸。
随后,许靖央抬指,迫使他抬头,用刮刀,一点点将萧贺夜下颌上的胡根刮干净。
这个突如其来的接触让萧贺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许靖央的动作熟练而迅速,刮刀贴着皮肤游走,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带走那些硬朗的胡茬。
她靠得很近,站在他双腿之间,微微俯身弯腰的姿势,让她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萧贺夜的颈侧。
几乎是本能的,萧贺夜不动声色,手背上青筋如虬纹,微微凸起。
他掀起薄眸,望着许靖央近在咫尺的眉眼,两人的呼吸好似纠缠,又一瞬分开。
“为何定要刮净胡须?”萧贺夜语调有些慵懒,声音比平时更沙哑几分。
“因为我们这位陈家三郎,是一位天阉。”
许靖央手下动作未停,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什么?”萧贺夜拧起剑眉。
“这份身份文牒最初便是按此准备的,天阉之人无须验明正身,若遇到守城官兵抽查,我也没有暴露的风险。”
许靖央说完,最后一刀也利落完成。
她取来布巾,拭净他下颌残留的胡茬,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手艺,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
萧贺夜指腹抚了下干净的下颌,俊冷面容黑沉沉的。
怪不得方才他要做哥哥时,她是那样一闪而过的轻笑。
想他纵横沙场、威慑朝野,为了做她哥哥,付出的代价当真不小。
萧贺夜声音冷冷“原来在这等着本王。”
许靖央收起那些工具“王爷说了不反悔。”
萧贺夜盯着她看了半晌,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最终尽数化为一声冰冷的哼笑。
仿佛这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