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竞还是难免心中发堵。“自己看吧。“谢煊将那张信纸递给她,眉宇间写满关切。程时玥接过书信,匆匆扫完上面文字。
才知大概一个月之前,自沈氏搬出程府之后,程挚竞独自一人,悄声无息地参与了京畿的募兵!
当时肖全案刚查出眉目,圣上知晓他上头的主子姓齐,于是为防万一,下令在京畿周围增募兵力。
若没有这场提前的募兵,圣上此次恐怕很难有足够的人手,一边去支援边境,一边还要对抗那扮成流民潜伏在京城、准备复齐的军队。可他曾经历过何等的风光,竟真能放下身段,去从一个最底层的士兵做起么?
他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会去做这样的决定?是想要拿到军功、重新光耀门楣?
“谁收的他。"谢煊朝亲卫发问,“这样一个曾经的朝中重臣,征兵的官员竞认不出么?”
“殿下,听说……听说是镇西王派人半途特意招去的,压根就没过咱们的眼…禀告的亲卫有些胆颤地答,“连着这骨灰并盒子,也都是王爷派人送来的。”说罢,亲卫望了一眼程时玥,“这盒子,是县主的父亲,单独留给……留给县主的。”
程时玥看着亲卫呈上一个朱漆盒子。
接过打开,上方是一张写满名字的程氏族谱。扫直最底下,程挚底下所出的儿女中,嫡长女那一栏,赫然是自己的名字。再下面,是一封信,看封面的字,是程挚亲自手书。她微微颤着手打开一一
“吾女鉴:此役投戎,父志所向。倘死王事,当谢汝母泉下。毋以父为念,善自珍摄,勉之。”
倘死王事……
他在心中,只列举出来一种假设,那便是他会死于战事。别无第二种结局。
原来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活着回来。“母皇已下旨追封英烈,你父亲名字亦在其中。"谢煊垂眸,揽住她肩膀轻柔拍了拍,感慨道,“他这番死于战场,倒是替我解决了个麻烦。”中秋大婚吉日已定,原本谢煊已安排了亲王认下程时玥为养女,以规避她身为“罪臣之女"的名头。
程挚死为英烈,虽不是高官厚爵,却对程时玥而言,是一个足够光明的出身。
足以堵住那些谏官的嘴了。
再看向跟前的人,她长睫微翘,眼尾悄悄泛了红。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他的赎罪么。
那个冷漠、自私而缺席的父亲,是在以这种方式向她的母亲道歉么?这一刻,程时玥竞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若是难受……就哭一会。“谢煊轻声安抚。“倒也没有特别难受,"程时玥想起那日,与程挚撕破脸时说的话来,“当时我知晓母亲去世的真相,与他对质…他与我道歉。可我对他说,跟我说道歉无用,要他去天上对我娘说……
“他若是活着,我尚且可以继续恨他,可他死了,突然这一切都成了空,我……我有些恨不动了。"程时玥靠进谢煊的怀中,无声地流泪,“母亲曾着人为我算命,说我这一世父母缘浅,原来那是真的…”“阿玥……“无边的酸楚从谢煊心底涌上,他绷着细长的手指,为她揩去眼角的泪水。
“我与时季谋相识多年,知晓他不会趁人之危,加害你的父亲。此事或许是你父亲对他相求,他才答应帮忙……阿玥,程挚这一生或许爱过你母亲,却也实在有愧于你母亲,亦不曾履行过做父亲的责任,如今,这是他的选择。”“或许做这件事,于他而言,也是另一种圆满与解脱。”他手拂过她微颤的发顶,声音带涩,
“从今往后,我的家人都会是你的家人。”“我会善待你的舅家,做你一辈子的靠山,让你的母亲放心。”“阿玥,我以大楚的兴亡起誓,请你信我。”大
天狩二十二年,小满前一日,捷报频传。
镇西王时占率兵活捉纳不达,将其主要部下全数枭首,得项上人头二十三,悉数悬于西烈城池之上。
文夙乘胜追击,剿灭收编反抗的纳不达余部,一统大烈。女帝欣喜,特命时占亲自率军押送纳不达回京,并在这一日下旨指婚,着令太子谢煊迎娶程家嫡长女时玥。
朝中接连传来喜讯,稳定了革新派的军心。以沈昭为首的革新派官员走马上任,谏议大夫宋邦等人为首的守旧一派遭到弹劾,从前集伙污告的证据被全数列出。最终迫于形势,宋邦不得不上书乞骸骨,以全晚节。消息传入程时玥耳朵里时,她正乘牛车经过京城的中央大街,要去往皇宫。忽而路过官设女学,程时玥看见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女老师一身素服,眉黛不施,别有几分情致,正立在门口,一边回答着一位年岁不大的女童的问题。
是程时姝。
“老师,听闻你会的东西可多了,你会都教给我们吗?”“嗯,会的。”
“那我若考过了其他人,有机会入宫当女官吗?”“自然。你只消好好学。”
女童充满希望地点头,随后蹦跳着入了学堂。察觉到有人望来,程时姝抬头。
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程时玥与她照面,朝她淡淡一笑。对面的人愣怔了一瞬,随后不太自然地别过头去,跟着更多的女学生一同汇入了学堂。
“走吧。”
程时玥曾无数次对车夫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