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为何你们.….”“是她!定是她给我下了什么蛊,是她夺去了我的一切!”荷叶帽飘然落地,旁边大大小小的书本也一并散落满堂。程时姝疯了一般地大哭:“别以为我不知道,圣上虽赏我物件,却早不如曾经那般疼爱于我,如今宫人都笑话我,可我明明是将边关消息带到宫中的功臣!你们、你们便是这样对待功臣的么一一”“程时姝,你闭嘴!”
一声娇喝,惊得程时姝如梦初醒。
她缓缓转动身躯,见宫门前正立着一人,长发如瀑,美目明艳生辉,正是程时玥。
程时玥快步走到谢煊跟前。
与程时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从来都是上位者姿态审问别人的谢煊,竟莫名有一种想要开口跟她交代的冲动。
“程时姝,你知道么?”
程时玥轻轻张嘴,“你口口声声说我夺走你的一切……可其实,其实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上回你来找我时,我便说过,若论年龄,其实我才是你的嫡姐。我猜你早就去找沈杏春问过此事,所以这些陈年旧事的真相,你都已经知道的,不是么?″
程时玥道,“你从小到大都极为要强,如今从云端跌落,心中不平太甚,这些我都知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始至终,都在等着别人给你尊荣?”“三年前,圣上原意是更想你入宫为女官,你对此分明心知肚明,却与父母说你不愿伺候人,这是我夺走的机会么?这是你自己不要的!”“从小到大,我样样捡你不要的东西,你奢靡浪费、挥霍金银如流水的时候,可有想过如今会落魄?”
“你明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即使如今和离归京,依旧有许多法子能使你获得世人尊重,你却硬要留在圣上跟前伺候,叫她为难。”“你名为伺候,实则却是想求圣上开口为你再安排一门婚事,若最终不能嫁给允峥,至少还能为你再指一位贵婿…是也不是?”程时姝被程时玥戳破了心思,恼怒得满脸羞红:“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程时玥微叹了口气。
“若能放下过往,随遇而安地过日子,我也敬你;若是不服气,你自己支棱起来,我也敬你。”
程时玥道,“原本你是功臣,圣上褒奖于你,若想再嫁,并非难事。可你一支簪子便要花去千金,断不是小门户所能接受的媳妇;你一门心思寄希望于大门户,却又没有曾经显赫的母族、匹敌的嫁妆相助…“是啊,所以呢?这就是个死局!你如今身在高位,当然不懂我的经营,我的辛苦!你以为我自己愿意赖在圣上跟前不走么?换了你若是我,你当如何?!”
“她不是你。"谢煊打断道,“看在曾经一同长大的份上,孤请你即刻回去。程时姝却不依!
“我偏要听听看,你程时玥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有什么法子助我脱困!有什么法子助我重振程府荣光!”
程时玥深吸一口气。
“程时姝,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到底是聪明,还是蠢呢?”她望着曾经的“嫡姐":“程时姝,你可曾知道,我曾经有多羡慕你么?羡慕你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在御前贺寿时与允峥合奏,羡慕你与世家贵女对弈几乎从无败局,羡慕你的草书行云流水………
“这些,都是你的希望啊,你为何,却都将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你这一生,出嫁前全然依赖父亲、母亲,出嫁后依赖丈夫,如今是圣上和殿下……却从未想过,所有的力量,其实都源自于你自己啊。圣上的新政正在推行,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的筹谋,从不该在别人身上……”程时姝终于走了。
夜风轻轻拂过程时玥的纱衣,她与谢煊挨得很近,甚至能嗅到他衣襟上的皂角香气。
殿外已传来了鞭打声,一下又一下,在夜空划出浑重的声响。程时玥印象中,谢煊极少如此重地惩戒宫人。但他面色沉冷,叫她有些不敢去劝。听闻,外间被堵着嘴责打的,是方才为程时姝行了方便的一位公公。
她微叹一口气,弯下纤细腰肢,将程时姝方才弄乱的案几整理。忽而,她的手停滞住了。
地上赫然摆着一个半新的册子,上面却未标明是作何用途。程时玥将它覆地的一面翻转过来。
轻轻怔住。
分明是一贯苍劲嶙峋的笔法,尾端却勾着几分缱绻。那上面端端写着的,是她与他之间所有的点点滴滴。“二月初九东宫。养白犬,名云朵。”
“二月初十东宫。受肖氏女所欺,当授以权衡之能。”“二月十五别院。阿玥生辰受辱,强忍哭啼,余心怜之。”“三月初六万顺楼。余赴宴,得香囊,本欣喜,然觉非阿玥所作,憾之。”“三月初十云府。荷叶折为帽,赠吾妻。”程时玥缓缓转过身形,望向谢煊。
他目光落到她手中摊开的那册子上,又再度落到那眼角微红的眸中。冷白的脸上泛出微微的红晕,惹得他鼻尖都有些发颤。“是不是我不发现它,你永远都不会让我看到了?”又轻又柔的声音激得谢煊心尖一颤,喉头发紧如做错事的稚童:“我”原本打算好好收藏在侧,作为往后余生的唯一念想,却没想到今日,叫程时姝发疯时翻了出来,与其他书本一同扔到了地上。还叫她亲眼发现了。
程时玥笑中含泪,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