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他好似天神一般降临于侧,却又就如闪电一样,只一瞬过后,便从她的人生中消失了。
消失得杳无踪迹。
如果不是客栈在退房时将他预存的余银也一并退回给她,她甚至或许会怀疑,那经历是不是一场梦境。
“所以,胸膈内的淤血,是那时候有的,手……也是那时摔断的,是么。”程时玥轻轻地问,问得谢煊一怔。
如他所猜想的,她竞真的留意到了他的手。她与别人不一样。
谢煊缓缓坐直了起来,他目光落在自己右手之上,有些出神。“众人皆道我会成为一代名君。曾几何时,就连我自己也如此认为……从小循着母皇和先生的安排,练六艺,学御下,习治国,被委以重任、被万民景仰。“却从未有人知道,我很小时的理想,却仅仅是做一个百发百中的神箭手,纵马驰骋于天地。”
“阿玥,是不是有些可笑?”
对于储君而言,这样的愿望听起来实在太过荒唐可笑,因此,他自然也从未与人说过。
好在做太子与精通骑射并不冲突,他只需要偷偷地在这二者之中做好平衡。直到那一年,他从马上坠下。
那一次他不仅在胸口留下了淤血,还摔断了右臂。所有人,只是在意影响他生死的血瘀胸痹之症,却无人关心他的手,再也无法轻松地驾驭一张弓了。
在那之后,他于靶场练习过无数次,却总是无法像从前那般拉满,再正穿靶心。
都永远只差一点,永远。
比起他胸中的淤血,手臂的外伤虽不影响他的寿数,却更让他生不如死。也正是在那之后,他发现自己会为许多人的期待活着,为肩上的那份责任活着。
却唯独不会再为自己活着了。
直到她的出现。
谢煊抬头,她恰好也伸出白嫩手臂来抱他。明明是纤弱无骨的一副小小身躯,此刻却将他的头轻轻靠在她肩上。有些滑稽,亦带有力量。
程时玥她的声音很柔也很坚定:“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样的愿望会可笑呢?你可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么?”
谢煊犹豫了一下,手慢慢搂住了她的背:“是什么。”“十岁那年,我的愿望是活着去京城;可十四岁那年,我的愿望是再见到你一一”
“难道一定要有天大的愿望,才能配称作是愿望么?”谢煊浑身一震,旋即他的目光变得很柔软很柔软:“是啊,那现在十七岁的阿玥,愿望又是什么呢。”
“我现在的愿望,是你能养好身子,然后跟我好好在一起。”程时玥眼神晶亮地望着谢煊,“我在玉州失去了娘,你在玉州失去了箭术,但我们认识了彼此。人的愿望不会一成不变,你也会有新的愿望。”“允峥,你也会有新的人生。”
谢煊笑了。
他没有想到,他七年前救下的她,在七年后救下了自己。其实这些年来,他还是会惋惜。若他当年恰好换一座山头游玩,会不会便可以阻止那场悲剧发生?
甚至他偶尔还会想起,他救下的那眼睛会说话的姑娘,如今如何了,是否坚强地活了下去,在这样的年岁里,是否已嫁得良人。但因为自己在玉州的经历也并不算太好,他不敢细想。怕一细想,便会牵扯到自己更多的痛处,便会提醒到自己,他是个随时可能发病的病人,是个废了一条手臂的废人。谢煊惊讶于自己的迟钝和后知后觉,更自责于自己明明知晓她母亲死于流寇之手,却竞从未将她母亲的死,与当年玉州的流寇联系起来。从逐州……到京城,可不就是要经过那玉州么?他屏蔽自己的感受太久了,连带着记忆也一起屏蔽了。好在她此刻就在他跟前,替他一一想了起来。也替他一条条捋顺,要他往前看。
“阿玥,谢谢你。”
何德何能,能遇到你。
“你谢我?"程时玥才刚哭过,闷闷的声音适时传来:“我现在想想觉得,自己方才对你一个病人,外加我的救命恩人这样说话,是不是有些过分。”“哪样说话?”
程时玥小小声地嘟囔:“我方才不是……质问你病情么,好似,好似有点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了”
谢煊便笑:“你不骑在我头上,难不成还想去骑别人么。”他惯的人,自然只能对他作威作福。他也只容许她一人如此撒野。“…“程时玥耸了耸微红的鼻子,觉得好像也是。“过来。”
“干什么?”
“上来陪陪我。”
程时玥迟疑着脱了履,缓缓上了床,靠过去。谢煊却一把将她抱上床头,叫她坐在雕花屏板上,开始吻她的手指。她坐得高高的,小脸红红地俯视他:“允峥,你一一”说到一半,她却顿住。
她忽然意识到,他方才又是单手将她抱上去的。曾经很多细碎的记忆山呼海啸一般袭来,她在那一瞬间被狠狠击中。从前的那么多次,在偏殿桌上的那一次,温泉里的那一次,抱她上马的许许多多次…他抱她的时候,似乎都只是用单手使力……她却直到近日才发觉。
此刻他仰头看她时那样虔诚,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显出一种易折的美感。她忍不住将手指插入他的发间。
还来不及惊叫出声,他便已经埋下了头。
那突如其来的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