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这天下啊
事情既已决定,苻坚便不再犹豫。他本就是一位性格果决的君王,退朝后,他独自一人来到书房,对着铺开的绢帛,沉思良久,终于提起了那支沉重的御笔。
他字斟句酌,写下了一封言辞异常恳切国书。在信中,他诚恳地表示,此次战事其过在己,他是见南朝君王不显,臣子议政,一时怒极失智,觉得这违背了君臣纲常,出于拔乱反正之心,才想有所行动,并非有意针对徐州。是他未能让天下子民明了这番苦心,才导致了洛阳学子们的“误会”这确实是“孤之过"。
这次的事情是个误会,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些年,咱们也算很要好,你要我帮的事我也帮了。这次我诚心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先前让你误会的南征,希望能结秦晋之好,不要再刀兵相向,为此,我愿意偿还这次你动兵的所有费用,且继续与徐州通商,但是潼关是我朝命脉,让谢将军长期把持,对徐州也不好,你看要不要商量一下,我愿意尽量给补偿,只求能拿回潼关……写到这里,苻坚的笔锋停顿了一下。他内心挣扎,是否要洛阳写入其后,一并讨要?但沉默许久后,他终是摇头苦笑,放弃了这个念头。潼关或许还有一丝讨价还价的余地,但洛阳是绝无可能了。洛阳控扼中原,屏障淮泗,是“守江必守淮"的关键支点。如此要害之地,又有山川之险,易守难攻,如今既已落入徐州之手,换成他自己,也绝无可能再吐出来。提出这种要求,只会徒增笑柄,让和谈失去诚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沉默良久后,他郑重地取出传国玉玺,蘸满朱红印泥,用力盖在了绢帛末端。
印记鲜红,仿佛是他心头滴下的血。
写完后,他召来了弟弟阳平公苻融,将国书交付给他,委任他为全权特使,出使徐州。
看着弟弟因连日操劳而愈发沧桑的面容,苻坚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愧疚。若非自己一意孤行,执意南征,又何至于让国家陷入如此困境,让弟弟屡次犯颜直谏、气伤了身子,如今又要奔波劳碌?他应该早听苻融劝告的……“博休…“苻坚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歉意。苻融见状,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安慰兄长道:“王兄不必如此追悔。能屈能伸,方为雄主。您能在此刻想清楚,以社稷为重,忍一时之屈,正是国家之大幸,臣弟只会高兴,又何来怨怼呢?”一城一地的得失,他们还损失得起。而皇帝能认清自己的能力,才是一国最为紧要之事。
一想到兄长终于被事教人一遍就过,不再一意孤行,也不再怼人,他最近饭都能好好吃了。
兄弟二人相互宽慰片刻,苻融便郑重接过国书,告辞离去,着手准备出使事宜。
很快,这封承载着西秦最后希望的和书,由苻融亲自率领使团,以最高规格的礼仪,前往潼关,准备过洛阳,最终送达淮阴。从长安到潼关这一路,苻融敏锐发现,流民乞儿随处可见,路边尤有冻死之骨,不过几年而已,关中竞已经有了凋敝之相。他想到这两年的天灾,还有朝廷的“官碟"到如今也未还给那些大户。而这些大户为了填补亏空,又怎么会对奴仆佣耕善待呢?加上前些日子征发兵丁……
苻融心情沉重起来。
但他如今主要的重任不是这个,随后,他来到潼关之前,放使者送出通关文牒,请求过路。
潼关守将倒没有为难他,槐木野还亲自出来迎接。“谢淮那小子说你们一定来求合,连日子都没差几天,“槐木野走来苻融旁边,绕他转了一圈,“你们难道有什么勾搭?”苻融神色不变,温柔道:“谢将军素有谋略,料事如神,与槐将军的武勇无双,倒是极配。”
槐木野挥手:“你夸他没用,他该狠的时候从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耽误,吃饭没有,正好我们在喝羊汤,要来一碗么?”主公说,对客人要有礼貌,不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她这怎么也算吧?苻融谢过,上次去徐州,他未停留太久,如今他也想了解一下这徐州的大将。
潼关不大,在槐木野驰援成功后,这小城放不下两万兵马,一部分兵马就去潼关外的洛阳方向驻守了,关口附近放了一堆煤山,槐木野与谢淮都围绕着一口挂着的铁锅,其中羊汤雪白,面条滚动,香味浓烈。关中守将几乎人手一套毛织披风,长靴、手套、带掩脖的厚毡帽,他们年纪不大,没有一点西秦军卒冬季的死气沉沉,甚至能围在一起蹴鞠,旁边有人为他们呐喊助威。
他忍不住想到,先前过潼关时,张蚝将军的手下正缩在帐篷里,冬季时,能不动的便不动一-这样才能省着粮食。
他不敢再想,只默默接过了槐木野递来的大碗汤饼,和他们一起围坐在锅边,热汤碗暖了手指,一开始端碗吃饭的略微不适,在看到槐木野也熟练地拿走大碗,与诸军将们一起吃时,变得释然。
“味道很好。"他忍不住感慨。
“那当然,这是周围村户送来的肥羊。“槐木野自信一笑,“我们去什么地方,村人都拿好东西来和我们换。”
有钱,就是什么都能吃好的。
但谢淮的微笑有些勉强,明明是他们止戈军买的东西,但一一谁让槐木野这次确实是和他打了配合呢,抢就抢吧,回头赚回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