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他的过去
她嘴巴一张,净会胡说八道。
哪里脾气好了?她是他见过最暴躁的姑娘,一个不顺心就会暴跳如雷,即便表面温顺,心底也总攒着气儿。戳一下,她忍了,下一戳,她就炸了。可这样坏脾气的姑娘,在他恍恍惚惚睡了一觉后,还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歪着脑袋,眼睛睁得乌圆。
谈令仪昨日晚上没睡好,白日补觉补了一天,故而到了晚上睡意全无,守着他也是顺手的事。
听到身旁有了动静,谈令仪侧首,见殷灏要坐起来,顺手扶了他一把,声音平静:“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天还没亮呢。”殷灏垂睫颔首,谈令仪转身给他倒了碗水来。他这次出来戴的不是那张形似逗号的面具,那张面具只有在他准备当着旁人面吃东西的时候才会戴,平素很少用它。她把水碗递给他,乖觉转身,恋案窣窣解面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后,她又听到了细微的吞水声,紧接着,他把面具戴上了。谈令仪适时转身,接过碗,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殷灏用力闭了闭眼,方才浅眠一会儿,现下睡不着,便调整了姿势,正式坐好,抬睫看她。
此情此景,此种境地,不面对面聊天,实在可惜。“哎,你…她刚开口,殷灏略微虚晃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谈令仪咽下话,装大鹌鹑。
她不说便是。
那话的确说不得。
她其实猜……
“你猜到了吧,”殷灏惨然一笑,尾音微颤,“其实回来见义父,并非必然。“……嗯,你这么多年没回去看他,他又那么关注你的动向,不可能只在最近给你写叫你回来的信,想来你有理由搪塞他。而且,我看你,真的很怕他,有些……
她绞尽脑汁回忆脑中稀薄的现代所见所闻,默默吐字道:“创伤后应激障碍。”
殷灏没听懂,轻笑一声,咕哝一句:“净胡说八道。”“咳,总之,你见他直接吓病,肯定能不见就不见,如今顺势回来,是有事相求吧?”
殷灏将身体重量压在身后的墙上,身子后仰,喉结上下滑动,没有说话。“是为了对付胥君奕吗?"她问。
殷灏缓缓睁眸,声音静如沉水:“你真的是一个…命很好的人。”这样聪慧,若自小在争权斗势的地方长大,会变成何等面目可憎之人?就如同……他一样。
不似如今,傻得可爱。
谈令仪被他没头没脑说这一句,自不敢苟同。命好?他面临被人围在床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窘况再说!“不是吗?好比如今……若在你眼前的是旁人,听你一次次将其心中谋算道出,你焉有命离开此处?"他说的很慢,声音很轻,话意是威胁,但他自己清楚这其中戏谑成分占多少。
“但你不是旁人呀!"谈令仪直直说出口,理所应当的语气。殷灏一怔,又一团柔韧的话贯穿他的胸腔。“若是旁人,我就不说了,但,是你呀!”纯粹得直指人心。
她不知道这句话在某人心底掀起多大风浪,她只是理所应当地阐述了自己认知的事实,说完就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戳在他胸口,让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他低低笑了两声,突然道:“那,我同你讲个故事吧。”谈令仪屁股以肉眼可见的动作往前挪了两下。“我从记事起,就好奇为何只有母亲带我一个,问她,她便只说因为一些错误,我们一家人分开了。她从不曾与我提起东宫的仇限……”殷灏说着,有些废力,慢吞吞换了个姿势,继续道:“她只说,我有一个遍读典籍的父亲,一生看过的书,比她吃过的大米都要多。她还说我有个善乐理的长兄,抚琴奏乐,如同云上仙音。还有我生来俊朗的次兄,才刚张开,就被京中许多有女儿的人家相中,日日堵在父亲下值的路上想结个亲家。“母亲怀我时,一家四口围坐,思索我会是什么样的。父亲说,我一定善武,这样我们家文武双全。长兄说,我一定善画,日后和他一块儿才满京中。次兄说,我一定生得和他一样俊秀,他说我肯定是个小妹妹,待我出生,他要挡住我的摇篮,不要让旁人盯上。母亲说,她只想要我快乐。“所以,我试着学武、试着学画、试着借隔壁阿姊的妆奁,给自己上歪歪扭扭的妆,以期我的父兄回来之时,可以看到他们想要的我。可我不太聪慧,那些东西,我都没怎么学会。母亲说没学会也没关系,父兄也如她一般希望我日日欢愉,所以,快乐就好了。
“可这样的日子并不长。
“母亲把一切苦痛都挡在了外面,但她自己始终过不了那个坎,我看她终日郁郁,一点点失去光彩,如同幼时所养、浇水也救不活的花。“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我跟了义父。他是母亲的故交,在母亲临终时赶来,接过了我的手。”谈令仪拧眉:“他受你母亲所托,还虐待你?”殷灏平静道:“他只是让我成为了父兄希望我成为的样子。在他手下,因为愚笨而放弃的东西,我都学会了。”
谈令仪听罢,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学画画学化妆便罢了,学不会充其量挨个手板,但,学武可不简单。“你知道造蛊吗?"殷灏头颅微微侧歪,无甚力气的样子。“让毒虫互相残食,取其胜者,是为蛊。"谈令仪凝重道。“是啊,你所见的,斗兽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