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优柔寡断
她想她真是被药弄坏脑子了,为什么忆起殷灏,她总往她那个弱小胆怯的阿弟身上想。
越想还越觉蹊跷……他们两个的眼睛是很像的。可天下眼睛相像的人何其多,她不该在这里钻牛角尖才对。想起一个不对劲,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不对劲浮出水面,但也或许是她多疑多思,想太多了。
譬如殷灏的声音。
他的声音较常人沉一些,搭配那张银铁面具倒相得益彰,谈令仪没觉什么不对劲,现在想想倒更像是刻意压低声音。
还有谈慕珩收藏的那堆木柴,他的解释滴水不漏,但谈令仪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的点。
如果那些木柴根本不是用来烧的,真实用途是为了掩盖什么呢?她又想起了明法台殷灏休憩处的那道机关。若有地道……
谈令仪从床上翻坐起来,猛劲儿摇摇脑袋,时不时贴贴自己的额头,瞧瞧自己有没有发烧。
她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想法呢?
陛下亲侄子和她那个被厌弃的可怜庶弟,这俩人八百辈子能搭到一起去?若说是母亲相熟,那她娘和殷灏亲娘更熟,他俩咋没啥?更何况,性格品行那么恶劣的殷灏,跟柔柔弱弱乖乖巧巧的谈慕珩压根不是一种人!
想是这么想,但第二日,谈令仪还是鬼使神差叫住路过的一名明法台小吏。小吏平素甚少与女子交流,被谈令仪叫住,先红了脸,说话顿促,眨巴眨巴眼才道:“谳议官大人,您有什么事?”
“你在明法台办事很久了吧?“谈令仪面露老领导对下属的关爱。小吏挠挠头,心想莫不是谈令仪想给他升职,心心中半是忐忑半是激动:“不太久,刚满三年。”
“喔……那你记忆里,安王殿下之前声音就是这样的吗?"谈令仪问道。小吏一愣,没反应过来:“声音?”
“……就是、他之前声音就这么低沉吗?”粗略算一下,东宫冤案在二十年前,殷灏是遗腹子的话,现今虚岁恰二十。二十岁,也就是个男大学生的年纪,声音真的会低到跟钟似的吗?“这……下官不太记得了。”
平素听上司说话便诚惶诚恐,听安王说话更甚,生怕听漏一个字,哪有闲心管声音是什么样的?
谈令仪没指望从小吏那里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或者说她现在心底就是茫然的,一边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荒谬,一边又忍不住去求证。她放走小吏,一抬头,恰见玄衣人立于不远处与她遥遥相视。眸子冷如寒霜,亦像深潭中沉浮的一块冰。今日她没听殷灏劝告,还是离府到明法台上值,没到下值的时间便被殷灏叫人给赶了回去,严令她这几日不许离开谈府。她平时跟殷灏斗嘴,斗了就斗了,但殷灏严肃命令她的事情,她只敢叽歪两句然后乖乖照做。
毕竞他是皇亲贵胄,跟他唱反调没好处。
呸,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谈令仪想到这几日痛失自由,悲从心起,每路过零嘴铺子都叫人去买几份,到回谈府时,密密麻麻的盒子纸包堆满半个马车。一掷千金的时候很豪爽也很上头,中间去了一趟苏府取昨日拜托舅父弄的口口解药,回到马车,被这堆小山吓了一跳。她自个儿当然是吃不完的,叫人拾掇一部分去自己院里,剩下的则由她艰难抱着走到谈慕珩住所,用肩膀顶开了院门。不确定他在不在,但在进他房门前还是试探性问了一句:“阿弟,在不在,我进来了哦?”
屋里没人吭声,估摸着是不在。
谈令仪心想自己进门把东西放下就走,可顶门而入,正与卧在床榻上的少年对上眼。
屋中人愣怔,谈令仪也愣了。
眼前的少年病骨支离,面色苍白,看见她,似乎受了惊,咳嗽不断。谈令仪连忙进门放下吃食,正要上前看他情况,那人却卷着被子背过身去。“阿弟……你这是怎么了?”
“咳…阿、阿姊不必挂心,我一切都好。”谈慕珩病得不轻,声音沙哑,呼吸粗重,谈令仪伸手摸过方才他躺过的地方,被里面惊人的温度吓了一跳。
“你发热了?看过大夫没有?吃药了吗?“谈令仪惊呼道。“已经看过大夫……药刚熬好饮下。”
他这一说,谈令仪后知后觉嗅到屋中清苦的气息。“吃了药就好,盖严实一些,不要受风。“谈令仪关切说罢,听他咳个不停,道,“我去给你熬一碗润喉清肺的汤。”“不必劳烦阿姊!"谈慕珩深吸气压制咳意,艰难转过头来看她。谈令仪却兀自看着他的脖颈走起了神。
忆起那夜荒唐,她依稀记得殷灏喉结处有一粒赤色小痣,平素被他用厚重的衣物裹着,她瞧不见,但那时她抱着他的脖子又亲又啃,倒是叫她记了个清清楚楚。
但现在谈慕珩的脖子上光洁白皙,没有小痣。谈令仪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真是乱想,就说殷灏和谈慕珩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她收敛心神,问道:“那你总不能一直这么咳下去。”“阿姊帮我去拿一下药箱好么,里头有润喉的药浆,就在……”“我记得,在侧屋门边柜子下数第二把抽屉里对吧?我给你去拿!”谈慕珩闻言一怔,咳都忘了咳,出神看着她进了侧屋,眸中迷惑愈深。谈令仪轻车熟路找到药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