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声音冷静自持。
元扶苎扶着座椅扶手的手收紧,谢淮州这话就差没直接骂她是个废物了。
“谢淮州!”
谢淮州抬眼看向元扶苎,不紧不慢呷了口热茶:“安平公主,你是长公主最疼爱的妹妹,四年前……长公主之死那次,你已经护过翟鹤鸣一次,我因长公主……对你的那点恻隐之心,上次便用尽了。”
“可你起过誓……”
“是翟鹤鸣先动手的。”谢淮州将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案上,“元扶苎,除了你是殿下留下的遗物之一外,你在我这里……没有任何筹码!”
元扶苎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望着谢淮州的目光中尽是愤恨。
“翟鹤鸣敢动手杀我,是因我死后,你不管是于公于私,都只能选择他。”谢淮州平静望着元扶苎,“如今翟鹤鸣死了,我于你而言也一样,你得靠我做皇族的刀,去和世家斗,推行长公主新政。”
翟鹤鸣的盘算,谢淮州同样适用。
世家巴不得谢淮州能被扣上谋逆的帽子。
那么,这么多年苦苦谋划的灭戎狄之战后所有利益,将会被世家侵占瓜分,与长公主当初灭戎狄的初衷相悖。
与长公主的初衷相悖,就是与皇族利益相悖。
元扶苎是放不下翟鹤鸣,可没有脑子不清楚到……为了翟鹤鸣,连元家江山都不顾了。
“谢淮州,当我求你……”元扶苎用通红的眼望着谢淮州,哽咽开口,“翟鹤鸣死了,翟鹤鸣的母亲也死了,翟家对你来说已经没了威胁,谋逆的罪名扣在翟鹤鸣头上,他遗臭万年事小,这对陛下来说也非好事。”
连亲舅舅都要谋逆,这记载让后人瞧见了,该怎么想陛下?
谢淮州望着元扶苎轻笑一声,仰靠在椅背上:“比起将你带大的长公主,你对翟鹤鸣还当真是情深义重。”
元扶苎瞳仁轻颤。
“要了闲王殿下命的王氏一族我尚且没放过,主谋害死长公主的翟鹤鸣……你觉得我会放过?”谢淮州表情漠然,“更何况,郑江青灭突厥之战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还需要银子,修水利也需要银子,这些银子……户部挪腾不出,抄了翟家就正正好。”
“谢淮州……”
“当年安平公主是怎么劝我的来着?”谢淮州打断元扶苎的话,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散漫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活着的人得为了大昭往前看。这句话……如今我还给你。”
元扶苎烧胀发疼的眼睫动了动,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裴渡带上董大夫追元扶妤与何义臣时。
元扶妤已经被何义臣背着,踹开了一家医馆的门。
医馆大夫晨起正在打五禽戏,听小徒弟说来了个玄鹰卫踹开了他们医馆的门,背后还背着个伤的特别重的姑娘,连忙带着大徒弟赶到前堂。
看到何义臣那身玄鹰卫的衣裳,大夫的大徒弟上前同,正打算找个借口打发了何义臣。
可老大夫目光落在元扶妤的脸上时,愣了一瞬,快步上前,按住元扶妤的腕脉,借着烛火仔细端详后,不确定询问何义臣:“这是……崔家的姑娘?”
何义臣满目焦急,点头:“对,大夫您认识崔姑娘,就快救人吧!她正走着……突然就倒了,我摸了一手的血!”
老大夫连忙让何义臣将元扶妤放在竹榻上,招呼两徒弟取他的工具,将屏风拉上。
何义臣立在一旁想帮忙,却被老大夫小徒弟用拉开的屏风挡住。
“大夫!大夫我能帮什么忙?”何义臣绕过屏风,就见老大夫已挽起衣袖,用烈酒浇过自己的手和手臂,接过大徒弟递来用烈酒浇过的剪子剪开元扶妤后背和腿上的衣裳。
当老大夫看到元扶妤在后腰伤口塞入裹满止血药的棉布,抬眼看着元扶妤,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有意外也有震惊。
这伤口处理法子,是军中常用的救急之法。
军中之法,多是为保命,有些手法对伤患来说,可是生不如死,她竟也能这般忍下来。
老大夫让小徒弟把何义臣拉出去,命大徒弟展开他的针包。
整片鹿皮做的针包展开,足有三尺长。
针分金、银、黑三色。
以大、中、小三行排列。
每根针上都有极为繁复春枝浮雕,雕工巧夺天工,精细非常。
老大夫取银针烤火,动作利索在元扶妤穴位下针,直到血已经止住,这才小心抽出伤口内的棉布,让小徒弟将灯点亮些,认真为元扶妤处理伤口。
何义臣听到老大夫将元扶妤腿上箭矢取出,丢在铜盆中的声音,心急的和这医馆中摆动不定的火苗一般。
等处理完元扶妤的伤口,老大夫已是满头的汗,小徒弟乖觉立在一旁,及时为老大夫擦去汗水。
何义臣着急在医馆内踱步之时,裴渡带着董大夫寻到了医馆。
一看到董大夫何义臣连忙上前,拉着董大夫就要往屏风内走,可老大夫的小徒弟却往前一挡。
“我家师父救人从不允许人看!”
“你闪开……”何义臣伸手就要拉那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