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集低头想了想,指尖捻着胡须轻笑:“你这是把我这把老骨头也当成诱饵了。”话虽带笑,眼神却已认了真,“你说得对,我不能冒险。族里几百口人等着到王都,我这根主心骨不能折。”
计议既定,宏执事立刻动了起来。不到两个时辰,一场精心布置的“诱敌网”便悄然铺开。云家的主力车队趁着晨雾,在数十名高手护送下,改走隐蔽的山间小道,车轮裹着厚布,连马蹄都包了棉絮,悄无声息地往王都方向赶。
而另一队“云家人马”则大张旗鼓地进了最近的青石郡。打头的“云集”穿着件月白锦袍,腰间挂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正与“云夫人”并肩走进最大的“迎客楼”。“云夫人”手里捻着串蜜饯,时不时往“云集”嘴里塞一颗,神态亲昵得跟真的一般——这两位正是宏执事从附近郡城调来的高手,不仅身形相似,连云集说话时爱皱眉的习惯、云夫人轻声细语的语调,都学了个十足十。
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几个“云家子弟”正高谈阔论:“听说了吗?盟主特意在王都备了三十桌宴席,就等咱们到了开席呢!”“可不是,还说要带咱们去看皇家灯会,那灯楼据说有十丈高!”声音大得半个大堂都听得见。
暗处,宏执事安排的“棋子”已悄然就位——扮成小二的高手正提着茶壶在席间穿梭,眼角的余光扫过每个角落;扮成账房的老者拨着算盘,耳朵却捕捉着邻桌的每一丝动静。这张网刚铺开,只待猎物撞上来,便要狠狠收紧。
车队在山道上缓缓前行时,云集掀起轿帘一角,望着远处郡城方向升起的炊烟,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仿佛已能想象到,那些躲在暗处的黑衣人正盯着“自己”的身影,磨拳霍霍准备动手的模样。这场戏,他们演得投入,但愿台下的“观众”,能入戏更深些。
一个月后的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薄雾,照亮了苍古帝国的版图。天刀盟的密报如同雪片般汇集到盟主帐中,每一张纸上都标记着被捣毁的黑衣人据点——从青石郡废弃的酒窖到黑风寨后山的溶洞,一共十三处,像从黑暗里揪出的十三条毒舌,蜷在地上吐着最后的信子。
这场引蛇出洞的计划,竟比预想中更精妙。假扮云集夫妇的护卫在各郡酒楼"高谈阔论"时,故意泄露些"云家要在王都开矿"的假消息,引得暗处的黑衣人频频露头。他们以为抓住了云家的软肋,却不知每一次跟踪都踩在天刀盟布好的哨线上。就像一群贪婪的狼,盯着诱饵一步步走进猎人的陷阱,直到合围的号角响起,才惊觉四周都是明晃晃的刀光。
云逸站在地图前,指尖划过那些被红叉标记的据点,眉头微挑。他原以为至少要半年才能摸到这些老鼠窝的边,没成想一个月就清掉了近半数,连派去的密探都在信里惊叹:"黑衣人慌得像没头苍蝇,有的据点刚被盯上就自乱阵脚,竟把密信往灶膛里塞,被咱们的人从火堆里抢出来时还冒着烟。"
可审讯室里的景象,却让这份顺利蒙上了层阴影。
地牢深处,铁链拖地的声响格外刺耳。被擒的黑衣人个个嘴角淌着血,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有个断了手指的汉子,被烙铁烫得皮开肉绽,只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要杀要剐随便,想从我嘴里套话?做梦!"直到第三天,一个年纪轻轻的密探扛不住十指钉竹签的剧痛,才像决堤的洪水般哭嚎起来。
"是...是大统领的命令!让我们故意露出破绽,让你们以为我们是一盘散沙!"他浑身颤抖,指甲缝里的血染红了供词纸,"他说...说要让天刀盟觉得胜券在握,放松警惕...其实...其实主力早就转移到王都了!"
这话像块石头砸入湖面。天刀盟的长老们在议事时,眉头拧成了疙瘩。
"难怪有些据点的黑衣人明明能跑,却硬挺着被咱们活捉,"一位白发长老敲着桌子,"这是故意让咱们觉得他们组织松散,不堪一击!"
"他们把老弱病残留在外面当幌子,主力却偷偷往王都集结..."云逸指尖在"王都"二字上重重一点,"这是要釜底抽薪?"
地牢里的黑衣人依旧嘴硬,但偶尔泄露出的只言片语,都在印证这个猜测。有个护卫回忆起审讯时的细节:"有个黑衣人被打晕前,含糊说了句''等你们发现时,王都早就变天了''。"
此刻的王都,表面上风平浪静。茶肆里的说书人还在讲天刀盟捣毁黑衣人据点的"大捷",穿街走巷的货郎吆喝着新到的绸缎,可暗处,那些曾被视为"漏网之鱼"的黑衣人,正像潮水般涌向皇城方向。他们不再东躲西藏,而是借着市井的掩护,悄悄布下另一张网。
天刀盟的密探们站在王都的酒楼上,望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个挑着担子的菜农,脚步快得不像负重的人;那个给大户人家送水的伙计,腰间鼓鼓囊囊的,绝不是寻常水桶的重量。就像一群藏在羊群里的狼,披着温顺的外皮,只等一声令下便露出獠牙。
云逸揉了揉眉心,将密报叠好塞进袖中。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他知道,这场看似胜利的围剿,或许只是对方故意递来的诱饵。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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