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着周围横七竖八倒下的亲随尸体,每一张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脸庞都那么熟悉,都是他从栗山村带出来的乡亲啊!
心中一片凄然与悲凉——这些忠心耿耿的村民,明知冲上去是以卵击石、十死无生,却还是毫无怨言、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一起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最终把命永远留在了这片他们刚刚开始安稳生活的土地上。
他们图什么?
不过是为了报答李超当初的救命与提携之恩,为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短暂的安宁。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咳嗽都牵动全身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嘴角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然而,
在这极致的痛苦与绝望中,李良却突然咧开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破碎,带着无尽的不甘,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他们如此,
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条命,早就是捡来的了。
如果没有李超,早在栗山村遭遇那场惨烈匪患的时候,他李良恐怕就已经和很多村民一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哪里还会有后来的际遇,成为一城之主的亲信,过上受人尊敬的生活?
所以,
自从下定决心跟随李超那天起,他就暗自发誓,这条命是超哥给的,随时可以为他而死,为守护这些视作亲人的伙伴而死。
也正因怀着这份信念,今天面对如此绝境,他才能如此决绝,心中并无太多恐惧,只有未能护住大家的遗憾。
苏高缓步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血人般瘫倒在地的李良,目光冷漠地扫过自己右臂上的一道浅浅血痕——
那是方才混乱中,被李良临死反扑、拼尽最后力气射出的一支冷箭划伤的,伤口很浅,甚至算不上伤,却让他感到一丝意外和……被蝼蚁叮咬的不悦。
他挑了挑眉,难得地对一个将死之人多问了一句,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临危不乱,箭术刁钻,倒是个可塑之才,心性也够硬。给你个机会,要不要弃暗投明,归顺我苏家?以你的本事和这份狠劲,以后保你荣华富贵,修炼资源不缺,比跟着李超那个早已化成灰的死人有前途得多。”
对方不过刚进阶炼血境中期没多久,却能在那等绝境下伤到自己一丝衣角,倒是让向来冷血的苏高,也罕见地起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惜才之意,这才开口招揽。
毕竟,
一条好用且不怕死的狗,对苏家来说总是有用的。
听到这话,
李良咧开嘴,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充满了嘲讽,带着血沫:
“苏家?呵呵……算个屁!也配让老子归顺?老子的姓都是超哥赐的!这辈子只认超哥一个人!生是超哥的人,死是超哥的鬼!你也别太嚣张……超哥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他会亲手斩下你的狗头,为我们……报仇雪恨!”
回来?
苏高摇了摇头,眼中最后一丝耐性被消磨殆尽,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耐与杀意,显然懒得再跟一个将死之人废话。
他随后反手一剑,动作快如闪电,锋利的剑尖如同毒蛇吐信,精准而冷酷地刺入李良左胸下方、并非心脏要害却足以致命的位置!
剑身入肉,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声响。
“他回不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安心上路吧。”
苏高的声音冰冷如铁。
唰!
苏高手腕一抖,将染血的长剑利落地拔出,一股温热的鲜血随之从伤口喷溅而出,有几滴溅落在他黑色的衣袍上,瞬间被吸收,只留下更深的暗色痕迹。
他将长剑随意地在李良的衣服上擦了擦,归入背后的剑匣,
随即不再多看地上气息迅速萎靡下去的李良一眼,身形一动,施展出精妙身法,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顺着欢欢和颜克武逃离的方向急速追去,速度如风驰电掣,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既是奉命斩草除根,自然要一个不留,绝不能留下任何可能存在的隐患,这是苏家死士的行事准则。
李良独自躺在冰冷粘稠的血泊中,气息奄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开始迅速模糊、涣散。
苏高最后的那一剑,极其歹毒地避开了心脏&bp;mmedate&bp;要害,没有让他立即死亡,但却精准地切断了重要的经脉,造成无法遏制的大出血。
李良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生命力和温热的血液正在快速流失,身体的温度在下降,无尽的冰冷和黑暗正一点点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要将他拖入永恒的沉寂。
这是苏高的惩罚,一种比一剑杀死他还要残忍冷酷的折磨,让他在绝望和痛苦中清晰地感受生命的流逝,慢慢死去。
随着身体越来越冰冷、越来越虚弱,李良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薄纱,耳边的声音也渐渐远去,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
就在这时,
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他模糊地感觉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