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手,“小满说想自己试试修,让他练练手。”胡小满刚好进门,听见这话挠挠头:“师傅,我昨天拆了木槌看,榫头是有点松,我抹了点桐油,晾几天应该就好。”“别大意,”老木匠叮嘱,“木槌松了打锤易跑偏,砸到榨具事小,伤了手事大。”
国外研究员举着摄像机,镜头扫过墙上挂着的油葫芦:“胡师傅,这些葫芦是装油用的吗?”“是,”胡德山指着最大的那个,“这个能装二十斤,以前走街串巷卖油就靠它。后来有了玻璃瓶,葫芦就成摆设了,不过装的油总觉得比瓶里的香。”他拿下个小葫芦,打开塞子,一股清油香立刻漫开来。
“真的有香味!”研究员惊叹,“是心理作用吗?”“不是,”胡德山盖上塞子,“葫芦瓤透气,油在里面能‘呼吸’,慢慢发酵出点酒香,就跟陈酒越放越醇一个理。”老李头凑过来:“我家还有个百年的葫芦,装的油过年炸丸子,香得能招來街坊邻居。”
胡小满搬来个新做的木架:“爹,这是我照着老图纸做的滤油架,您看看中不中。”架子用的是硬木,格栅做得均匀细密。胡德山摸了摸:“格栅间距再小半分,免得碎籽漏下去。”他看着儿子眼里的期待,补充道,“整体还行,比上次做的稳当多了。”胡小满咧嘴笑:“那我明儿改改,争取能用上。”
第二天一早,胡小满揣着干粮去后山看菜籽。刚到山腰就遇见王家庄的老陈,他正蹲在地里扒拉菜籽荚。“小满来啦,”老陈抬头笑,“你看这荚子,鼓鼓囊囊的,今年准是好收成。”胡小满捏开个荚子,里面的菜籽圆润饱满,呈金黄色:“确实不错,比去年的颗粒大。”
“那是,”老陈得意地说,“今年春天我往地里掺了草木灰,肥力足。对了,你爹让我留的‘小粒黄’种子,我单独收了一筐,晒得干透了。”他领着胡小满往家走,院角果然堆着个竹筐,里面的菜籽闪着油光。“这籽得阴干,不能暴晒,”老陈叮嘱,“不然榨出来的油带焦味。”
胡小满装了半袋种子,谢过老陈往回赶。路过溪水时,看见几个孩子在摸鱼,其中一个举着鱼欢呼:“快看,这么大条!”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爹榨完油,娘总会用新油给他炸小鱼,金黄酥脆,能下两碗饭。
与此同时,油坊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是县里非遗办的小张,拿着份文件来找胡德山:“胡师傅,您这榨油技艺够申报省级非遗了,填了这份表,过阵子专家来考察。”胡德山看着文件上的“传承人”三个字,皱起眉:“我就是个榨油的,哪算啥传承人。”
“您咋不算?”小张急了,“全县就您还保留着全套古法工序,从种籽到榨油,一个环节都不少。上次来拍纪录片的都说,您这手艺在全国都少见。”老木匠在旁边帮腔:“德山,这是好事,让更多人知道老手艺,咱脸上也有光。”胡德山犹豫着拿起笔:“我字写得不好。”“我帮您填,”小张赶紧递过笔,“您说我写。”
姑娘和小木趴在院里的石桌上画画,小木的木刻调色盘已经初具雏形,姑娘则在画榨油的场景,胡德山抡锤的样子被她画得虎虎生风。“姐姐,你看我刻的花纹,像不像菜籽荚?”小木举着调色盘问。姑娘凑近一看,盘沿果然刻着一圈荚子图案:“太像了!等上完漆,肯定好看。”
老李头拄着拐杖来送铁砧,说是给胡小满练手打锤用的。“这砧子陪我打了四十年铁,”老李头摩挲着砧面,“当年打马掌、打农具,全靠它。现在给小满练手,也算物尽其用。”胡德山把铁砧摆在院里,沉甸甸的分量让地面都颤了颤:“这玩意儿好,砸起籽来稳当。”
国外研究员跟着胡德山学炒籽,蹲在灶台前扇风,呛得直咳嗽。“火不能太急,”胡德山用长柄铲翻动锅里的菜籽,“闻着有焦香味就关火,不然油会发苦。”他把炒好的菜籽倒进石碾子,“接下来碾成粉,这步得碾得细,不然出油率低。”
研究员看着石碾子慢悠悠转着,忽然问:“为什么不用机器碾?更快。”“机器碾得太狠,会把籽壳碾碎混进去,油就不清亮了,”胡德山解释,“石碾子有韧劲,能把籽压裂不压碎,壳是壳,仁是仁,分开得干净。”他指着碾盘边缘的纹路,“这纹路是老辈人设计的,顺着籽的纹理走,事半功倍。”
小木举着调色盘跑进来:“师傅,姐姐说要给调色盘上油!”胡德山看了眼盘上的菜籽荚花纹:“用新榨的清油擦三遍,干透了再用,越用越亮。”姑娘拿出刷子,沾了点油轻轻涂抹,木盘立刻泛起温润的光。
胡小满背着菜籽回来,进门就喊:“爹,老陈的‘小粒黄’真不错,我尝了尝,又香又脆。”他把种子倒进簸箕,“我挑了些饱满的,准备明天种在后院,试试能不能长出苗。”“行,”胡德山点头,“种的时候掺点沙土,这籽怕涝。”
老木匠扛着修好的木槌来,往地上一放:“试试,我加了个铜箍,更结实。”胡德山拿起木槌掂了掂:“手感正好,你这手艺,年轻时候能当木匠状元。”老木匠笑:“别提当年了,现在能给油坊打打杂就知足。对了,滤油布做好了,用的是新摘的棉花纺的线,滤得细。”
胡家婶子在厨房喊吃饭,今天做的是油泼面,面条上浇着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