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初轻抚略带血腥味的唇,起身踱到窗边,倚窗看着月色下已入睡的城市,心头几分惆怅。
若她死了,是否要喝下那孟婆汤,而忘却司空冥呢
夜虽深,她却毫无困意。
拿过白天浸湿的衣服准备扔进洗衣机,忽然手心触到一个硬物,她拿出一看,是那片逆鳞。
星渊说,这是金麟心头的鳞片。
可是金麟究竟是谁?自己又是谁?
逆鳞在掌心的温热徐徐散在她的血脉里,如此熟悉。她将手掌攥紧,徐徐闭上眼睛,一股热流顺着她的掌心疏散到全身。
霎时间,眉心像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七窍像被一阵风吹通了一般。脑海中映出千百张她的脸。
这是轮回九世中叶南初的样子,生生世世,她都叫南初。
乱世之初,她是一名威震四方的女将军。身披战甲,手持长枪,在最后一次战役中香消玉殒。
在偏幽小镇,她是一位仁心仁术的女医,终日采药,救死扶伤,却因试药过多而命丧山谷。
繁华盛世,她是当朝公主,却自幼体弱多病,纵然寻遍天下名医,生命也只留在花样年纪。
政变之时,她是个孤儿,靠着乞讨度日,饥寒交迫疾病缠身,临终不过十八岁。
前世,她是富家小姐,衣食无忧,却被府中后妈陷害,最后毒药穿肠,七窍流血而死。
九世之中,有今生的父母、朋友,有沈梁,有于文文,亦有旁的偶尔相遇的人,却唯独没有司空冥。
生生世世,她死后去到地府的所有记忆像蒸发了一样。只隐约记得喝下的孟婆汤中,旁人最后加的一滴是魂魄的眼泪,而她碗中,是孟婆亲自去那忘川河舀的一勺忘川水。
逆鳞在掌心顺着她的脉络徐徐消融,最后凝成一抹光聚在她的心头,绽然开放,形成一张盾,罩在她的心尖上。
猛然睁开双眸,她目光凛冽,好似回到第一世那身披战甲的女将军之时。
“我叫南初,生生世世,我只叫南初。”她自语道。
“我是南初,南初将军,南初公主,南初小姐,南初孤儿”她忽而身子一软,堆坐在地,一股热泪滚落。
她忆起生生世世伤害过她的人,她伤害过的人,因果轮回,生生纠缠。
可是为何,记忆中,没有司空冥。
一点痕迹都没有。
为什么?
难道生生世世他们都没有过交集?叶南初不信,也不甘。
她慌乱爬起,找出那通往冥界的彼岸花发簪,简单在头顶绑了个发髻,便闭上眼睛,插上发簪。
幽都之门大开。
她急促跑了进去,顺着指示牌找寻司空冥所在的森罗殿。
途中几数陌生的脸好奇问:“南初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不予理会,直冲到阎罗四殿大门口。
“南初小姐,你怎么来了?”东玄见她的身影,忙张开双臂将她拦在门外。
“我要见司空冥。”
“四爷有要事处理,不在殿中。”东玄挡住了她欲冲进来的身子。
她抬眸瞪着他,“那我要进去等。”
“不可。阎罗殿怎可随意进入?”
叶南初环顾四处,见殿门上挂着悬鼻突起、透雕獠牙的兽相,便怯退几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不知。”主子的行踪,怎可透露。
好,他不说,她自己去找。
叶南初随即转身跑去别处,一边寻,一边问路人:“你知道司空冥在哪吗?”
奈何路人均目光闪躲所言不知。
幽冥内没有日出日落,更没有时间。彼岸花发簪只可留她在此两个小时,她不知道余下时间有多久,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见到他?
转角时,看到奈何桥旁的孟婆汤馆。
她眼眸一转,顾不得排队之人的叫骂声,挤身凑到孟婆身边。
只见她虽白发拂面,却样貌精致,无一丝皱纹。
“南初?”孟婆惊诧一瞬,随即露出一抹笑。
“婆婆,我每一次转世喝下的汤,和他们的一样吗?”
孟婆淡然舀了一碗汤慢悠悠递给汤馆的冥差,“这每一碗汤中,加的东西都不一样,缘孽不同,过往不同,自然所忘之事也不同。”
她回头看了一眼奈何桥下昏黄的河水问:“这忘川水,是为了忘掉什么?”
“自是忘断一切。”孟婆答,却并没有抬眼看她。
“那为什么她们碗中加的是眼泪,而我的碗中加的是这忘川水?”叶南初指着那条河,声线有些颤抖,却问得很直接。
孟婆置下手中的汤勺,抬起头平和地看着她,“我孟婆在此数万年,只管熬汤,不问缘由。”
“那我要怎样才能知道这缘由?”叶南初接着问。
“凡事天定,不要纠结过往,日后自会知晓。”孟婆的话,与寂心倒是有几分相似。
又是日后,司空冥也说着什么总有一天,她要现在就知道真相。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叶南初转身另寻他处。
不远处看见那颗曾经被她踢醒的三生石,叶南初小跑过去,朝着石头狠狠踢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