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桌案旁的章敦的奏疏。
停顿了许久,赵孝骞搁下笔,叹了口气。
“老郑,召蔡京来见朕。”
政事堂内。
蔡京心神不宁地审阅着奏疏,今日的他显得有些躁动。
今日一大早,蔡京便听说章敦给官家上了一道奏疏,奏疏里的具体内容不知道,但蔡京可以肯定,这老家伙一定还在试图挽救自己的宰相官职。
这怎么行?
宰相一职,蔡京盯很久了,而且再过不久,他就能正式上任了,前提是,只要章敦一直沉默下去,一直“病”下去。
没想到章敦还是不甘寂寞,向官家上了奏疏,所以今日蔡京坐在政事堂里,心情七上八下,莫名躁动不安。
事关前程,若是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反转,官家最终改变了主意,继续让章敦任宰相,他蔡京可就白忙活这么久了。
正在忐忑不安之时,一名宦官匆匆来到政事堂,朝坐在首位的蔡京行了一礼,然后告诉蔡京,官家召见。
蔡京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急忙整了整衣冠,跟着宦官朝福宁殿走去。
来到福宁殿,蔡京先行礼,趁隙飞快抬头看了一眼赵孝骞的表情,见他表情平静,看不出端倪,蔡京心中不由愈发忐忑。
肃手恭立,蔡京保持着卑微的姿势。
赵孝骞也不多说废话,将章敦的奏疏扔给他。
蔡京接过迅速扫了一眼,神情陷入深思。
赵孝骞却不满地哼了哼,道:“你出的好主意,李乾顺跳一曲舞,搞出这么多事来,给朕添了这些麻烦。”
蔡京合上奏疏,却垂头坚定地道:“官家纵是责怪臣,臣还是那句话,此事当行,臣不悔也。”
“李乾顺这一曲舞,必须跳。死再多的人,也必须跳。”
蔡京难得地坚持,态度很坚定,与以往唯唯诺诺的形象大为不符。
赵孝骞没出声,确实,李乾顺这一曲舞,极大地鼓舞了大宋臣民,朝堂民间已然一扫曾经的懦弱保守风气。
现在汴京市井谈论国家大事的百姓和闲汉越来越多,语气越来越嚣张,跟盛唐时的风气很象。
大宋皇帝事事都陪着小心,不敢轻易妄做决定,市井里的这些闲汉倒是狂得很,现在动辄便开口叫嚣要灭了某某国,屠了某某城,跟特么地府的黑白无常窜到阳间拉业务冲业绩似的。
“民族自豪感”这东西,触不到摸不着,可只要在市井里走一圈,听一听普通百姓的议论声,就能清淅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蔡京一直在小心观察赵孝骞的脸色,从赵孝骞平静的表情上,蔡京知道自己赌对了。
没错,官家就喜欢这调调儿,为国为民,坚持己见,但同时也要暗合官家的心意。
完美的臣子,就长他这模样儿。
“章敦说自尽的西夏朝臣不宜厚葬,更不可立碑,你怎么看?”赵孝骞又问道。
蔡京想了想,道:“臣以为,官家做任何决定都不必问别人的意见,您是天下至尊,整个天下都是围着您转的。”
“厚不厚葬,立不立碑,官家说了算。若是厚葬立碑,固然对官家的名声稍有损害,不过碑立于后世,反而更向后人显露官家的坦荡胸襟,让事情的对错留给后人讨论争议。”
赵孝骞含笑深深地看了蔡京一眼。
果然,大家的磁场频道都很接近,都是不怎么在乎脸皮的人。
指了指章敦的奏疏,赵孝骞淡淡地道:“这件事,你去办。”
蔡京迟疑起来,小心地试探着问道:“不知官家对子厚先生的安排————”
赵孝骞沉默半晌,没有直接回到这个问题,而是突然问道:“子厚先生抱病多日了吧?也不知身子有没有好一点————”
蔡京心头猛地一沉,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莫非————真反转了?章敦又要重回政事堂执宰了?
那他这个最近上蹿下跳的代理宰相,等章敦回来,还不得暗戳戳地弄死他啊。
“官家————!”蔡京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斗。
赵孝骞却笑了,淡淡地道:“出去让老郑从库房里选一些名贵药材,再赐黄金二百两,你代朕登门探望子厚先生,对人家客气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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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呆怔片刻,终于听懂了。
于是五体投地式下拜,泪眼婆娑,感激涕零。
“臣,拜谢官家天恩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