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就看到一道身影直挺挺站在殿门外。似乎听到动静,那道身影隔着老远就开始行礼。「陛下。」朱翊钧加快步伐,走到近前将海瑞的手一把抓住。他将人扶起之后,便拉着手直往殿里拽:「卿今日便是进士了,可感觉有何不同?」海瑞被皇帝抓着手,神色坦然,丝毫不觉得有什麽不妥:「陛下这话倒让臣惭愧了,开恩特赐的殿试,哪里敢恬不知耻称进士。」「三甲同进士,更是正显出臣的末流才学。」「如今在宗师面前,已然是自惭形秽了。」朱翊钧惊讶地看了一眼海瑞,别说,刻板人开起玩笑来,还挺像那麽回事。他欣慰地点了点头:「卿这些时日下来,心境倒是越发活泼了,朕这个宗师,心中甚慰啊。」海瑞陪着皇帝笑了笑,却并未接话。心境活不活泼他自己不敏感,但他看看皇帝如今奋发向上,国家局势止跌渐稳,这种梦中才有的场景,出现在现实中,他心里就说不完的轻松。如今,海瑞甚至不再婉拒宫里赏赐的温补之物,就盼着多活些年头。朱翊钧将海瑞的手放开,走到御案后施施然坐下:「赐卿一个出身,是让卿更好为国家做事的,才学不才学的,卿多年为官,天下谁看不明白。」国朝后半段了,海瑞能够以没有后台的区区举人之身,一路做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称没有才学,那就太过自谦了。海瑞明白皇帝给自己叫到西苑不是拉家常的,便主动请缨:「国家有事,臣万死不辞。」朱翊钧摆了摆手:「不要动不动就万死不辞的,不吉利。」他顿了顿,缓缓道:「再等两三年就要度田了,朕想让卿带一带这一届的进士。」海瑞疑惑抬头。度田好说,他从隆庆六年复起,到如今万历二年,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但皇帝口中的带进土,又是什麽意思?朱翊钧也不卖关子,长话短说:「此前交给卿的都是临时差遣,查办大案要案。」「如今朕有意让卿巡抚地方,坐镇经年。」「顺便带上这一科的进士------嗯,也就是卿的学长们,以具体政事教导进士同科不说年,只以排名论高低,称一声学长恰到好处。海瑞恍然。他没有半点含糊,表态道:「请陛下吩咐。」朱翊钧点了点头:「不必立刻度田,只盼卿梳理一番,心中与手中有个准备,容朕伺机发号施令。」「如今,天下田亩隐匿,以湖广丶四川丶山东为最。」「湖广有元辅门生梁梦龙赴任未久,而山东,朕要卖殷总督一个薄面,所以,卿可愿往四川一趟?」四川啊······海瑞迟疑片刻,开口问道:「敢问陛下,臣何时动身?」他跳过了皇帝愿不愿意的问题,直接问起了时间。朱翊钧见海瑞迟疑了片刻,自然明白缘由。其母一直重病缠身,历史上去年就该去世了。但如今,或许是宫里赐的补药太多了,现在都还吊着一口气。海瑞如今恐怕是想起老母,心中天人交战。朱翊钧笑了笑,宽慰道:「不急,等庶吉士选完在翰林院集中学习完再说,届时朕再提前知会。」「如今急着诏你入宫,当是为了先授你职司,至于赴任,可以先等等。海瑞闻言,大大松了一口气。母亲缠绵病榻,要是在他远行的时候离世,恐怕就是他一辈子的遗憾。他整顿了一番心神,问起正事:「职司?」朱翊钧嗯了一声:「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四川,总览四川政务兼领平定都蛮事。」海瑞愣然:「陛下,臣不通兵事。」政务就罢了,兵事他是真不太懂。朱翊钧摇了摇头:「都蛮大半已经平定了,凌霄城丶都都塞已经纳入我朝治下,如今只有小股蛮贼流窜,卿去之后,只有安抚百姓,清扫流寇之事。」海瑞听了皇帝的解释,缓缓点了点头。至于为何清扫流寇,要给他按一个平都蛮事的差遣,他并未多想。朱翊钧也不愿意过多解释一一海瑞老母寿数无多,他是怕届时海瑞倔驴脾气犯了,非要守孝三年。他岔开话题:「今科的一甲孙继皋丶余孟麟丶李坤,二甲的李三才,三甲的顾宪成等,卿重点管教一二。「其中孙继皋力陈维新,卿可以带在巡抚衙门,让他好好看看什麽叫上官肘,下官反噬,乡绅造反。」「余孟麟国子监出身,性格纯粹,经验浅薄,将他放出去独当一面便是。」「李坤,朕对他单独有安排,且让他探索一番乡村之基层治理。」「至于后两者——---本事不差,却最喜空谈,海卿给朕狠狠操练!」海瑞听皇帝罗列清楚,莫名失神。皇帝这一天得忙成什麽样,才能做到在经学综罗百代的同时,对政事也细致入微到一科进士具体某某的性格为人?正这样想着。司礼监掌印太监突然快步踏进承光殿。张宏无视了海瑞,径直走到皇帝身边,递出一份贴着蓟辽火印的奏疏。只见皇帝将奏疏收入袖中,不动声色颌首:「海卿,诏书稍后便至,卿先去翻阅整理四川的案卷罢。」海瑞从善如流,一板一眼地行礼告退。心中却在感叹,皇帝这都忙成什麽样了,连一早上又是传胪,又是安排进士,如今召见臣属,还有边关军事见缝插针。看火印制式,必是万人以上的大战急讯。国家多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