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家里的猪还没有喂食吧?您可要留心,最初这猪是从野外驯养而来,原本也算是野兽,就算被驯化,却也时常会伤人,我曾看过本朝律例上记载过的一个案子……有一屠户无故死在门首,凶手竟是一头猪。” 赵氏呆滞的目光微变。 卫玉继续说道:“据说是那屠户喝醉了,站立不稳,被那猪一头咬断了喉管,惨不忍睹。”她若无其事,笑的无心似的:“大嫂可别害怕。我不是成心吓你,只是忽然想起来,也是提醒你,你这里的两头猪该喂了,若是不喂他们点吃的,他们饿极了凶起来,伤人吃人也不是不能有的。” 公堂之中,赵氏已经支撑不住,眼见晕厥。 安澄有些茫然地看向卫玉。 只有武都头眼神凌厉,正要再问,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当值的县吏急急跑了进来,将手中一封文书呈上。 安县丞问道:“这是什么?” 县吏道:“二老爷,这是从京城内传下来的紧急公文,催促的急,叫各府州县即刻照办。” “什么要紧事?” “说是……纪王府走失了一位亲信幕僚……” 安澄眼睛瞪圆,小声道:“奇怪,素闻纪王殿下行事从来低调,这次是怎么了?为一个亲信弄得天下惊动?” 县吏道:“既然一反常态,兴许丢的那人是殿下的心腹要紧、不可或缺的。” 无人注意,堂下卫玉垂眸,虽仍面沉似水,缩在袖子里的手却悄悄地握紧。 她尽量让自己稳定心绪,因为她知道武都头正暗中盯着。 武万里不晓得安老爷在商议什么,只觉着卫玉此人很可疑。 他走近一步望着卫玉:“话说回来,你还没有说你是谁。” 卫玉徐徐一笑,泰然自若道:“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过路之人。” 武万里道:“你不是,王家的小女儿已经说了,王屠户是被人所杀。” 卫玉的心弦微紧,面不改色而脑筋急转:“是么?敢问那女孩子何在?” “你想见她?你怕什么?” “我只怕她受了人的胁迫恐吓,或……过于惊惧而胡言乱语。” 武万里看着直到如今还气定神闲的此人,有些恼火道:“什么胡言乱语,我看你是心虚了。” 卫玉问:“都头,你真以为是我杀了王屠户?” 武万里冷哼道:“不,你跟他无冤无仇,动手的另有其人,而你,就凭你方才那些话,就可以判你个教唆之罪。” 卫玉轻笑道:“你指的动手的是谁?” 武万里道:“你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卫玉凝视武万里:“只怕武都头也同样是猜。” 武万里忍不住,压低嗓子咬牙道也是:“王屠户素来酗酒,酒后便会殴打赵氏,昨夜想必如此,那赵氏衣裙不整,小女孩身上有伤又且吓得……哼!必定是赵氏还手杀人,我说的对不对?” 卫玉虽还在笑,眼神却冷了下来:“我只能说都头讲了个好故事。” 武万里死死看着她的眼睛:“你刚才主动提起,你跟赵氏讲猪会吃人的话,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你真不怕我找到证据,判赵氏杀夫死罪,判你教唆凌迟?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好大的胆子!” 而此刻卫玉的眼前耳畔,有白纸黑字,也有流言蜚语。 那是卫玉所知道的——赵氏的一种结局。 武万里的判断其实不错。 在那一世里,王屠户酒后照例发疯施暴,把赵氏折磨的半死。 赵氏忍无可忍,慌乱中失手将王屠户打死。 而后,赵氏因谋杀亲夫被判秋后处斩,却在牢房中染病,一尸两命,小女儿流落街头,在后来的长怀县覆城之难中下落不明,疑为身死。 以卫玉的出身,在她的心中,是“杀人者死”,王法铁律不能更改。 但赵氏……罪不至死。 如果律法不能保护无辜者,那无辜者被逼迫到绝境的拼命一搏,律法亦当网开一面。 这才算是公道,天道。 其实可以的话,卫玉想要把真相公之于众,但她知道那样并不明智。 死板的官吏,蒙昧的百姓,人云亦云猛于虎的流言,就算律法不杀赵氏,世道也容不得她活。 假如掩盖真相,能够救下赵氏跟无辜的两个孩子,三条人命,卫玉愿意这样做。 哪怕她知道将来也有一场覆城之难,千万人的性命将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