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答卷都要留档,不过郡主若想要,让他再给写一份就是了。”章全说着,用目光指了指我身后,“郡主自己去说?还是……下官去说?” 转过身,便见宋昀在章全的示意下徐步走来,灯火跃动,暖光映在沉默的面庞,眸中泪花莹洁,藏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章全在身后悄声道:“就说每人都要再抄一份留档,如何。” 如此蹩脚的理由只会让我更尴尬。 “不必了,我自己说吧。” - 能怎么说呢?当然是直说。宋昀那么善良一个人,我知道他不会不同意。 “宋公子。”我不由地这样称呼他,“特来烦扰,乃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宋昀仪态端方地颔首作揖,“誊一份而已,此事好办。” ……原来他听到了。 “多谢。” 宋昀坐回书案前,摆开笔墨纸砚。我便在他对面跪坐,自然而然地拿起墨条在砚台上打圈。 下一瞬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无数次授课中,我们都是这样为对方磨墨的,经年累月自成默契。 我敏锐地察觉到,宋昀的目光在我磨墨的动作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没再多言,饱蘸浓墨,提袖落笔,健秀的行楷跃然纸上。 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呢?惊喜,忐忑,像在梦里。 我以为从制举第一天开始,我就再没有机会享受他的善意了。 明明放手时全无奢望,偏偏失而复得后,又开始患得患失。 我不该贪心的。我想。我该懂事一些,宋昀若带着“庇护罪人”的标签走上仕途,到什么地方都是甩不掉的。而官场绝非有学识有才华就能立足的地方,他能不能驭下,能不能顺利实施自己的决策,能不能把政绩如实地纳入吏部的考评,都不是他自己决定的,也不是律法规章决定的,而是人脉决定的。 “宋公子。”我忐忑地抬起眼眸。 宋昀笔头停滞了一瞬,目光沉沉地垂落在纸上。 “以往公子总说,明晰观点时要抛却自己的立场与情感。今日公子的观点……不会有失公允么?” “有失公允?这从何说起。” “公子为我说话,不是因为理当如此,而是因为公子认识我。” 只有认识我的人才为我说话,不正说明了本不该如此么? “朝露。”宋昀放下笔,认真地看着我,“今日论辩关乎你的将来,我求的不是公允,是你的平安。” 我怔住了。 他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若我今日站在重刑那一边,则最终可能是死刑;若我站在减刑那一边,则最终可能是重刑;而我站在无罪这一边……兴许才能得一个减刑。台上的观点影响台下的民心,我身在台上,这便是我力所能及的全部。” 宋昀以往最讲究公允,无论是以前自己练手的时务策,还是前几天论贤台上的发挥,无论赋税徭役,吏治选官,还是律法修订,定罪判罚,都能以一个群体的待遇类比别的群体,哪里不平衡,哪里不妥当,阐述得淋漓尽致。 能成为他的例外,是我有幸。 我垂下头试图藏起泪水,“公子是重情重义之人,我却不是。如果公子今日为我发声,是为了情意倾注能有回应,请恕我无能为力。” “回应?”宋昀眉眼凝然,“你竟这么想。” “人行一事,必有所求。” “若一定要有,我的所求,便是你平安。” 我一时无言。 “你不必觉得亏欠。即便要论公允,我也坚持今日的观点。”宋昀眼神坚定。 我开始期待他的下文。 “不漠视人情,不动辄生死,就是我心目中律法该有的样子。我不仅希望你能免于罪责,更希望将来律法铁条之下,为官者能看到鲜活的具体的人。” 我接过话茬道:“既然心怀高远之志,就更应该保全自身,好在将来时机成熟时,去实现你所说的这些。” 宋昀看我的眼神格外认真,“今日论贤台上一言,就是我为之努力的第一步。你既有勇气站到万民的目光里接受审判,那我身为万民之中为数不多的见证者,更不该因一己之私而怯懦。若一定要为你定罪,这便是我的判文。” 说着,宋昀提笔写完了最后一句话,一纸《青衣判》递到我手中。 我双手接过,一张轻薄粗糙的白麻纸也如珍似宝。 “多谢。”我忍住眼泪,向宋昀端端正正地欠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