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知道呢。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管好自己家就行。还有你当心你大儿子被抓壮丁,据说城里新进了一支剿匪队,可能又要抓人了。” “你这么一说我脊背发凉啊,我大儿子已经满十五了,学校还在放暑假,天天出去玩,要不送孩子去枣庄他姥姥家躲几天。” “千万别去,我听说枣庄的驻守团也参与了,这几天火车站忙的很,一车车一箱箱都是运.兵.运.武.器的。” “哎?这这……这还有地方能容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吗?” “有啊,你不能往北走,得往南走,上海、苏杭都行,我早把我几个儿子送到扬州去读书了,希望他们争口气,但凡有一个能考上复旦或者金陵大学,就能帮衬其他兄弟几个落脚。有仗可打不到江南。” “有道理,可国家尚未.统.一,无论贵庶却都在抢名抢利,那我中.华何时才能复兴。我还是希望中原混战快点决出胜负来,再好好建设。” 清澄这时明白高峻霄他中庸的态度也不是没有道理,不管他表不表明态度,只要有利益在,他周围敌对的、友好的势力都会继续发展。 他不站队就能游走在各种势力之间,左右逢源,因为人人都想拉拢他到自己的阵营去,关系好的甚至会把他当自己人,比如熊司令。 一旦摊牌,势必要站队,这可能会影响到他好不容易铺出来的关系网,不利于他官.场上顺风顺水。呵!他何止是混入泥潭啊,他就是那口深潭,黑透了。 老是欲擒故纵,这回翻车了吧!人家施总参谋长把你划到陈鹞那个阵营去了。 不知不觉中脑子里又蹦出高峻霄来,清澄懊恼的拔了几根野草狠狠扔在地上,恶狠狠的告诫自己不许想,又站起来补了两脚踩个稀碎,在她眼里那就是高峻霄。 等清澄重新回过神来,周围人都拿着异样的眼神望着她,仿佛她是精神科出来放风的病人。清澄清了清嗓子,背过身子假装看树上的叶子。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直到西天的落日洒下一层轻盈的红纱,将天地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侦.缉.队依旧毫无所获,只能空手而归。 清澄乘着主治医生下诊前,坐到诊室里要求出院,结果人家表示自己住的是军官家属特需病房,需要军官家属来办出院手续才能出院。 想的真周到,高峻霄人不在还要设一层保护。 这时,清澄看到医生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旧报纸,大大的标题写着:徐州小童案凶手已经引渡回母国。 这消息如同惊雷炸响,令清澄的大脑仿佛失去指挥能力,如同木石。她怎么也想不到会从报纸上了解案子的结局。 忽而清澄大笑起来,笑声中多了几分悲戚。原来通过漫长的较量,依旧等不来正义。 飘摇乱世中,上至官,下至民,都不过是可怜的飞蛾,火在家里烧了这么久,谁又能独善其身呢,最终我们的挣扎、愤怒、不甘、无奈都成了常态。 毕竟日子已经过成这个鬼样子,各路军阀老爷、洋大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各个都要把人往死里逼! 而恶人只会朝弱者动粗,却永远不敢朝强者动手。所有人都想要公平,但这世上不存在绝对的公平,似乎弱者存在的意义就是被欺压,或者欺压更弱的弱者,那这种人是该同情还是谴责? 每个人只能麻木的苟活于世,然而比麻木更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麻木。 清澄曾听过国文老师讲解过,中华之中字,不论左右翻转还是上下颠倒,中始终是中,寓意经得起任何风吹雨打,始终顶天立地。她正是想通过这件黑白分明的杀人案,唤醒国人沉睡的尊严! 可到头来发现自己什么也拯救不了,国人的尊严非但没有唤醒,反而让本国法律的权威被践踏,让原本守法者心灰意冷,降低了国家.政.府的公信力,让列强们瞧了个大笑话。 清澄觉得自己仿若孤独地置身茫茫黑夜中,周围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只要略微犹豫便会失了方向,现在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昔日亭前灯下小径,在夜半中朦朦胧胧,斑驳的树影随着沙沙声微微晃动。她懵懵懂懂的在楼道中徘徊,如同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漫步到后花园。 夏夜在院子里的石亭乘凉,还有零星萤火虫与满天的银汉陪伴,本该惬意。可这会儿清澄呆呆的盯着昏黄的路灯,几只飞蛾扑棱着翅膀不停的撞击着玻璃灯罩,像极了自己。 灯光看久了一种眩晕感袭来,清澄用手背挡住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这只蛾子既扑不了火,又挣脱不了自己做的茧。黑暗中唯有自己的心声如鼓擂咚咚咚咚咚…… 乱哄哄的一天也终于结束,而高峻霄持续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