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确实是好天气。 哪怕前一晚云遮月,但第二天却晴空万里,头顶那点游若的云很稀薄,微微挡住些日光,反倒没有平日那么热。 宁王府一早就收到静王在大理寺牢狱暴毙的消息。 “司云麓那家伙若是还当值,这点事怕是够他喝一壶的了。” 在押重犯无故身死,再加上那人是弑君的皇子,督办的官员十有八九要被冠以玩忽职守的罪名。 陆夭闻言笑了笑,自从破冰之后,谢知蕴什么事情都喜欢往司寇身上扯,不知道是不是要把这几年的友谊找补回来。 “要陪你上一趟大觉寺吗?” 宁王出其不意突然来了这一句,陆夭微微有些惊诧。 自从大觉寺方丈预言过她腹中双胎未必都能存活之后,她对于大觉寺本能就有些抵触。若不是上一次要成全魏明轩和谢浣儿,她等闲不会去的。 不过得知静王死讯之后,她确实有一瞬间动了这个念头。 “不必有什么负担。”宁王伸手握住她的,“不是说好什么事都要一起面对吗?别让心里有芥蒂,想去就走一遭。” 宁王府距离大觉寺并不远,这一路草木丰茂,空气也很清洌,倒是吹散了不少愁绪。 许是因为出门早的缘故,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大觉寺山门前,寺里小沙弥早早就等在那里,见陆夭下了马车,双手合十行礼。 “阿弥陀佛,王妃安好,方丈一早就料到王妃回来,特地命小僧在这里候着。” 陆夭对此并不意外,径直想往里走,却被拦住。 “方丈此时不在寺内,嘱咐将这个转交给您。” 说毕递过去一封火漆封缄的信,陆夭下意识接过。 “他为了躲我?” 小沙弥摇摇头,未置可否。 人虽然不在,但陆夭还是进去大觉寺上了炷香,自从怀孕之后,她对鬼神愈发敬畏。 回身上了返程的马车,她小心翼翼拆开火漆,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写着看似谶语的一行字。M.. “人各有命,祸福相倚。” 她将纸条攥入手里,跟宁王对视一眼。 宁王顺手将纸条装入信封,揉成一团。 “不必听他胡说八道,人定胜天。” *** 静王暴毙的消息传入宫中时,启献帝正在由德妃侍疾。 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看着碗里的汤药默默出神了半日,最后只来一句。 “好生把人葬了吧。” 周总管揣摩着,启献帝对于舒贵妃母子多少还念一点旧情,况且人都死了,后事就不要太苛责了。 于是心领神会去办。 德妃见启献帝魂不守舍,心下有几分不屑,但面上严丝合缝把情绪封住,只低声安慰道。 “生死有命,皇上也不必过于感伤。”她伸手轻抚两下肚子,笑靥如花,“您瞧,十皇子这不是就要来了吗?” 这话说到启献帝心坎上,他随即点点头。 “你这两日伺候朕也辛苦了,自己还怀着孕,等下叫周总管拿些补药,你带回去吃。” 德妃心下愈发不屑,启献帝也是个滑不留手的,这几日每每只提金银补品赏赐,就是不说提位份的事情。 她略略出神地看着琉璃盏中的汤药,自己杀舒贵妃的事,他必然是知道的。没追究代表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眼下后宫后位和贵妃位都虚悬,明明没人比她更适合。 启献帝迟迟不提拔自己,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觉得自己不配。 是因为南诏的战事吗? 思及至此,她瞥向皇帝,内心暗暗做了决定。 因为怕人对药动手脚,所以启献帝每次生病,都是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煎药。 药吊子里的药“咕咚咕咚”沸腾,整个寝宫都是苦苦的味道,德妃走到外间,亲自拿过蒲扇,蒸气很快模糊了视线。 药童诚惶诚恐,因为贵妃抢了他的活儿,他小心翼翼哀告着。 “娘娘,您去里间歇着去吧,等药煎好了奴才叫您。” 后妃主动煎药,无非就是想在皇帝面前讨个好,坐等端进去就是,何必亲自动手。 德妃手里的蒲扇打得不慌不忙,笑得亲切。 “我是为了给皇上尽点心,你自去吧。若有人问起,我自会说明,绝不连累你。” 药童哪敢离去,就在旁边守着,德妃也不多话,放下蒲扇,拿起药勺加快了搅动速度。 药童见她只是煮药,慢慢也就把提着的心放下了。